行路難 若有一朝天地垂憐,他自有重歸……(2 / 2)

這是連費點心思編個好一點的理由都不肯了嗎?這樣的說辭,怕是剛剛入門的小弟子們都不會信吧?

但他依舊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又問:“不請為兄進去嗎?”

通天微微垂眸,看著麵前不請自來的天尊,手指微微一動,將屋內最後一點痕跡都抹除乾淨,方才讓開了一個身位。

“兄長能來,弟弟我不勝歡喜。既然您不嫌此地簡陋,也不怪弟弟我招待不周……”他淺淺一笑,“那我自然是願意請您進來的。”

元始看著他,又順勢往他的身後掃了一眼。

果不其然,一切都是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連一點破綻都沒有。

他本也沒打算能看出些什麼,隻是淡淡一笑,便隨他一道踏入了屋中。

竹屋確實十分簡陋,連能招待客人的茶水都沒有一杯。

隻是還未等通天開口,元始便輕輕揮袖,從衣袖中取出了一套完整的茶具,從茶葉到茶杯,再到供兩人坐下的桌椅板凳……堪稱是一應俱全,要什麼有什麼。

哦對了,天尊還覺得這地方太小,順手又施展了一個空間法術,將屋子給擴容了好幾倍。如此之後,方才略帶滿意地點了點頭。

通天看著這熟悉的一幕,又抬起眼來看向了元始:“……兄長莫不是把整個玉虛宮的東西都給搬來了?”

元始側首看他,輕輕一笑:“倒也沒有。為兄此行隻帶了你喜歡的東西。”

通天唇邊的笑止住了。

片刻之後,聖人又若無其事地笑了起來:“哥哥還記得我喜歡什麼啊?隻是這些東西……您不應該早就把它們丟了嗎?”

元始隻道:“也許是舍不得吧。”

舍不得什麼?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靜靜地看著坐著他對麵的紅衣聖人。就好像一切皆在靜默之中,無需用言語表達。

在茶水輕輕煮沸的聲響裡。

元始道:“為兄發覺你似乎不太想上昆侖山,便隻好將這些東西帶出來見你,這樣的話,即使並非在昆侖,通天亦可把此地當成昆侖。”

通天微微抬起眼眸,視線與他交錯,他看見自己的身影倒映在那雙幽邃的眼瞳之中,化為一個淡淡的影子。

那影子仿佛隨時都會被黑夜吞沒,就此沉淪,再也消失不見。

他莫名地笑了一聲,眉眼彎起,像是分外愉悅的模樣:“哥哥真是體貼啊。”

元始淡淡一笑,輕輕抬起手,將煮好的悟道茶遞了過去,又看著他弟弟垂下眼眸,執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

他們誰也沒有提及剛剛待在這間竹屋裡的人去了哪裡,亦無人關心靈山上雞飛狗跳的現狀。

如此,便是浮生如夢,偷得半日閒暇。

*

時間倒轉回之前。

通天垂眸看著他的弟子,抓緊最後的時間詢問他關於大乘佛教的事情。

多寶沉思了一會兒,又對著通天搖了搖頭:“師尊,此刻我還沒有完全的把握,或許要到以後我才能向您解釋其中的意義。隻是,若真的等到那個時候,也許我無需解釋,您便已經明白了。”

通天隻關心一個問題:“會有危險嗎?”

多寶便笑:“師尊怎麼忘了我們截教的教義?若要截取一線生機,又豈能不冒些風險。”

聖人板起了一張臉,痛心疾首地批評佛祖行事不顧及自己,竟然以身犯險;又對著佛祖拿截教教義來壓他這一件事,表示了深刻的不滿,並要求佛祖進行嚴肅的反思,以後切勿再犯。

佛祖拈花一笑,絲毫不畏懼聖人的威脅,反倒勸聖人這個做師尊的要以身作則,珍重己身,勿要讓他們這些做弟子的擔心。

雙方進行了友好的交流,充分交換了彼此的意見,最終勉為其難地達成了共識。

佛祖起身,恭恭敬敬地對著聖人拜下:“師尊,我去了。”

通天看著他,心知他這一去又是重重艱難坎坷,有心想要留他,目光落到那雙堅定的眼眸上,又忽而說不出半句話來,不由得以袖掩麵,沒好氣道:“滾滾滾快滾,要做什麼就去做!”

佛祖便笑:“好,弟子滾了。”

他還未滾出多遠,又聽通天平靜道:“此途艱苦,若是覺得堅持不下去了,便回碧遊吧。”

佛祖竟是不敢回頭。

怕再看一眼,便再也走不了了。

他先前說元始聖人為了保住他門下弟子可以不擇手段,他師尊又何嘗不是如此?護短一事,本就是玄門一脈相承的習慣。隻是這代價太深太重,重到他不願讓通天以身涉險。

他師尊突然自紫霄宮歸來,無疑所圖甚大;他隻身一人待在西方,所圖謀的又豈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既然如此,那便不必回頭。

若有一朝天地垂憐,他自有重歸碧遊的一日。

……

通天一直看著多寶離開,方才站起身來,前去為他兄長開門。

推開竹屋門扉的刹那,他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