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我忽而有些心神不寧。”通天坐在水榭之中,目光落在一碧如洗的湖麵之上,莫名其妙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說完之後,他自己先蹙起了眉頭,像是不明白自己緣何會這樣說。
女媧轉過頭來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須臾之後,娘娘微微一笑:“上次你跟我說這話的時候,是元始道友遇到一頭從混沌時期活下來的凶獸一不小心重傷的時候。”
通天抬眸看她,微微停頓了一息,方才問道:“是嗎?我有些不記得了。”
女媧也笑:“師妹我也不想記得,隻是那時候你臉上的神情太令人印象深刻,讓我不得不記得。”
通天唇邊輕輕揚起一個笑,順著女媧的話道:“可見人活得太久也不好,總有些亂七八糟的黑曆史會被人給記下來,然後再隔個千百年的,說給當事人聽。”
那些連當事人都記不清的往事被突然翻出來,竟也有片刻會令人恍惚一瞬。
女媧靜靜地看著他,瞧著紅衣聖人麵露怔然之色,連臉上的神情都帶著幾分懷念之意,像是對以往的時光頗有些眷戀。
但是當他回過神來時,那些情緒又從他臉上消散了,消失得乾乾淨淨,找不到絲毫痕跡。
“風希,我們剛剛說到哪裡了?”
女媧微微一笑:“說到金蟬子那四個徒弟的事情了。”
西遊量劫既然定下了要以金蟬子為核心組建起一個取經隊伍,裡麵安排的人員自然是各方各顯神通往裡麵塞。無論是參與其中的正麵人物,還是負責被打倒的反麵教材,總之是五花八門,讓人看得眼花繚亂。
通天先前同多寶要的,便是金蟬子其中一個徒弟的名額。那時他便已經想到了他那位身在三十三天上的女媧師妹。
他也相信他這位師妹不會放棄這個機會,無論是為了她所庇護著的妖族,還是為了她自己。
通天的目光落到了女媧身上。
那場封神量劫之中,也曾出現過聖人的身影。
商朝衰亡的起點,始於商王帝辛於女媧誕辰那日上女媧廟中上香祭拜,後來便有了震驚洪荒的“淫詩事件”。
女媧娘娘順理成章勃然大怒,使用招妖幡喚來諸妖,又派軒轅墳三妖入朝歌蠱惑君主,斷送他成湯江山。
有了妖妃,便有了昏君,世人口中的傳聞如此香豔,使得這入主朝歌,被帝辛立為皇後的妖狐蘇妲己得儘了罵名。
那商王在周兵打入朝歌之後,於鹿台自焚,死後還被封神,得了個“天喜星”的神位,而那妖狐卻是人人得而誅之,受儘了世人的唾罵。
於是再不會有人記得,昔日的九尾狐一族也曾經是祥瑞,而非人人得而誅之的妖孽。
從這個角度來說,他這位師妹非但在封神量劫之中未能得到任何好處,反倒是累及了妖族,導致妖族的氣運進一步下跌。
通天微微垂眸,靜靜地思考著。
他後來在紫霄宮中也想了許久,怎麼也想不出他師妹會選擇這樣做的理由,這顯然不合常理。再聯係到最後是四聖大戰誅仙陣,而非洪荒五位聖人痛毆他一個,便有了他這一次媧皇宮之行。
也許呢?
通天想著:也許在這個舉世皆敵的洪荒,他依舊可以找到一兩個暫時的幫手,哪怕他們不會選擇孤注一擲地同他一道反抗天命。
人人都有各自顧及的東西,隻有一無所有的人才會堅定不移地選擇踏上這條逆天改命的不歸路。他也不求彆人的全心全意,哪怕隻是為他的反抗之路提供一二的助力,那也是極好的。
通天想到此處,又對著女媧笑了一笑:“那師妹對此,可有什麼打算嗎?”
女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先道:“我不願再讓任何與妖族有牽扯的人參與這場量劫。”
這句話相當的沒頭沒尾,但是通天一聯係封神,便能輕而易舉讀懂她的意思。
她不想讓九尾狐的悲劇第二次上演。
明明最初是順應天意踏入劫數攪動風雲的九尾狐,最終卻背上了毀掉商朝、禍亂天下的最大黑鍋,以致於身敗名裂、身死道消,反倒是真正導致商朝滅亡的君主逃過一劫。
這樣的事情,女媧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通天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