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下旬的太陽依舊猛烈,山邊上一點風都沒有。
蘇月禾站在樹蔭下,一手撐著鋤頭,一手拿著草帽扇風。
有人問在場唯一有手表的知青白建國幾點了,白建國抬頭瞥了蘇月禾一眼,才道:“差一刻四點。”
“蘇禾,任務完成了,回吧?”
雁南大隊下麵有三個生產隊,蘇月禾是嶺下生產隊剛上任的婦女隊長,她今天帶隊來修山路。
蘇月禾拿毛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她有一雙帶笑的桃花杏目,皮膚白皙細嫩,兩條烏黑的麻花辮子墜在身後,穿著暗紅色上衣,藍色闊腿褲,左看右看,都不像是能乾農活的鄉下姑娘。
幾個城裡來的男知青都不敢多看她,隻有白建國毫不避諱自己熾熱的目光。
——蘇月禾自從病好後,愈發白得發光,美得讓人心頭顫動。
白建國咽了咽喉嚨,他不甘心。
既然已經完成基本任務,蘇月禾也不想大太陽的繼續苦哈哈乾活。
她笑道:“我們平整一下路麵,就回吧。”
社員們一聽,都高興地紛紛開著玩笑。
“蘇禾,明天還你帶隊嗎?”
“蘇禾,以後都你帶隊吧!”
“蘇禾……”
蘇月禾笑道:“我就帶這幾天,明天不是我。”
大隊乾部為了“先進大隊”的名頭,總愛領著大家早出晚歸,可是活兒永遠都乾不完,社員們苦不堪言。
所以大家都更喜歡這個年輕又“明事理”的年輕乾部蘇月禾。
把路麵平整完畢,社員到山路下麵的小溪洗手,準備回家。
蘇月禾問旁邊的大嬸借工具:“嬢嬢,你的小鋤頭借我一下。”
“你不回去啊?”
“我去山裡頭挖點何首烏。”
大嬸把小鋤頭遞給蘇月禾,她不明白:“挖那個玩意乾什麼?又難挖,又不值錢。你不累啊?”
蘇月禾把小鋤頭和鐮刀放進背簍裡,跳過前一個問話,笑著回道:“不累。”
當然,蘇月禾去山裡主要不是為了挖何首烏,而是為了其他珍貴藥材。
高中畢業後,蘇月禾在雁南大隊做了兩年的小學民辦教師,但今年下半年,她的教職被大隊書記初中畢業的女兒頂替了。
為了安撫蘇月禾,書記讓她做了嶺下生產隊的婦女隊長,但這個工作,比民辦教師辛苦,掙的工分也沒有民辦教師多,最重要的是,幾乎沒有津貼。
蘇月禾心底鬱結難受,為此生了一場重病。
誰能想到,這一場病徹底改變了她。
病中,她穿書了,穿進一本修真文裡,作為修真門派小師妹,跟了一個各方麵戰鬥力滿級的師父,麵對人數眾多的同門師兄妹,她要一邊鬥智鬥勇爭寵,一邊兢兢業業修仙,眼看馬上能下山尋找道侶完成雙修大業,卻被一道雷劈中,走火入魔,穿了回來。
書中修真已過三年,而病中她才昏迷三天。
穿回來那一刻,蘇月禾發現,自己原本就生活在一本年代文裡。
她是書中重要配角知名富豪白建國知青時期在鄉下娶的原配,前期被家暴,後期被冷暴力,最終鬱鬱寡歡,自殺身亡。
結局淒慘。
而渣男在她死後沒多久,娶了跟他一起奮鬥事業多年的紅顏知己,也就是書中女主的妹妹,恩恩愛愛白頭到老。
所以,半個月前,蘇月禾病好的第一件事,就是回拒了三嬸的撮合,把原以為理想的結婚對象白建國,拒之門外。
*
蘇月禾往山上走去,走了一段,她就發現有人跟來,不用想,那肯定是不死心的白建國。
她不想跟對方糾纏,不由得加快腳步。
剛上山這一段路有點陡,蘇月禾爬起來卻很輕鬆,她穿回來後,雖然大部分法力都沒了,但身體素質和力氣明顯比以前強了很多,爬山如履平地,不久,就完全把白建國甩在身後。
大雁山脈山高林密,山上不止有珍禽野獸,還有很多珍貴藥材,其中最值錢的要數山參和黑枸杞。
蘇月禾修真回來後,鼻子變得異常靈敏,凡經過的地方有山參和野枸杞的味道她都能聞到。
時間太晚了,她沒進大雁山,隻在大雁山前麵的小雁山走了一圈,靠著敏銳的嗅覺,找到了一棵起碼三十年的山參,因為昨天晚上下過雨,土質鬆軟,小心翼翼挖了差不多一個小時,連著蘆碗根須一起,把一棵完整的山參挖出來。
蘇月禾拿起山參嗅了嗅,香味濃鬱,這支山參拿去藥鋪賣,肯定是一等品。
之後又挖了一些石斛和何首烏,摘了一大把的黑枸杞。
山上還生長著野生菌菇,村裡的小孩每天成群結隊到小雁山一帶掃蕩,能找到的菌子都幾乎被摘完了,但她今天運氣好,在一個山坳坳裡,發現了一大片鬆蘑。
采摘鬆樹菌,裝了滿滿一背簍。
眼看太陽快要落山,蘇月禾也沒敢在山上多逗留,她摘了一些何首烏的藤蔓鋪在背簍最上麵,往另外一側回村的小路走去。
快到山腳的時候,她瞅見前麵樹下有個人影……
白建國剛才沒追上她,已經在這兒等了快兩個小時。
蘇月禾手裡握著鐮刀,她睨他一眼,沒說話,直接往山下走。
“蘇禾,蘇禾……”白建國眼巴巴地追上來,“民辦教師的工作沒有了沒關係的,我不介意!”
看來白建國以為蘇月禾拒絕他是因為工作沒了自卑?是故意釣他?
蘇月禾沒好氣道:“白建國同誌,我工作沒了,跟你個人沒任何關係,不需要你介意。”
“你不要因此自卑啊。我真不介意。”
“你聽不懂人話?”蘇月禾停下腳步瞪了他一眼。
白建國聽得懂人話,隻是他不理解,之前蘇家三嬸說蘇月禾對他也有意思,怎麼生了一場病就突然變了。
其實白建國人長得不賴,白淨斯文,雖然婚後不久就陽痿,但體格看著並不差,可惜是斯文敗類。
他兄弟姐妹四人,家在縣裡,父母是雙職工,最近家裡在走關係,應該不久就能幫他搞到回城的指標。
無論哪方麵,白建國都算是一個不錯的結婚對象,在白家眼裡,是她蘇月禾攀高枝了。
這也是蘇月禾自殺的主因,除了要麵對丈夫家暴、薄情寡義外,還得看婆家臉色,她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白建國不解這麼優秀的他為什麼就被拒絕了,不應該啊。
除非,除非她攀上彆的高枝了!或者看上彆的野男人了。
他咬著後槽牙,“你總得告訴我為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