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宅基地,我們自己去挖,你跟老爺子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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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老二家的菜多,蘇老爺子是在他們家吃的中秋晚飯。
吃了飯,洗完澡,蘇運昌去找老爺子聊天,父子倆聊到很晚。
等蘇運昌從老爺子的房間出來,外麵賞月的人都散了,他進了房間,幺妹兒已經在另外一張竹床上睡著。
晚上有點涼意,給衣服打完補丁的莊順蘭把一床薄被蓋在女兒身上,她問男人:“怎麼了?臉色那麼難看。”
蘇運昌在旁邊木椅子上坐下:“老爺子不同意我們在小排嶺建房。”
莊順蘭手上的動作一頓:“他為什麼不同意?”
“他說兄弟三個要建就建一塊兒,他讓我們跟大哥一樣,往東側加蓋三間瓦房。”
“這裡一家挨著一家的,今天大哥大嫂吵架,明天郝愛娣兩口子打架,再後天隔壁趙六福媳婦又鬨,每天雞飛狗跳,我實在住煩了。你是躲得遠遠的,你清靜!你有本事,你就把我們娘五個都搞到縣城去吃國家糧,不要丟我一個人在這裡死撐。”
莊順蘭講規矩,但嘴巴也伶俐,蘇運昌向來說不過妻子,他隻能道:“老爺子不同意,那現在怎麼辦?”
“我看他不是不同意我們在小排嶺建房,他是另有算計。”
蘇運昌也不傻,他歎了一聲:“爸說了。”
“說什麼了?”
“當初我能出去吃國家糧,也是家裡出錢走的關係,他說等我退下來,讓柏鬆去頂我的班。”
果然如她所料,莊順蘭氣得直咬牙:“當初你們兄弟三個,也隻有你能去吃這口飯。大哥三弟有這能耐嗎?幾十年前的事拿出來說,還好意思。你怎麼回他?”
“我能怎麼回?我隻能跟他打太極。”
莊順蘭壓著聲音道:“你就不能直接拒絕?你有四個女兒可以頂班,怎麼輪也輪不到蘇柏鬆吧?每次談到這個事,你都不會直接拒絕。你如果一早拒絕,不給他們希望,就不會竄稀似的,稀稀拉拉,永遠拉不乾淨。以後我們跟你三弟一家,遲早鬨翻,這都是你拖泥帶水造成的。”
每次莊順蘭說他,蘇運昌都不說話,他實在不會處理這些複雜的人際關係,所以每次回來,即使還有假期,他也在家住不了兩天。
眼看指望不上丈夫,莊順蘭道:“你還有好幾年才退休呢,我把話撂在這裡,無論哪個女兒頂班,都輪不到蘇柏鬆。要不然,我把你們整個蘇家掀了,大家都彆想好過。”
“我怎麼可能讓蘇柏鬆頂班呢。”蘇運昌終於說了句男人該說的話。
“那行,我們不管了。我就豁出去,不讓我建,我偏要建,看誰敢來攔我。”莊順蘭把煤油燈調亮後,起身去收拾衣服,全家都已經洗完澡了,就她還沒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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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蘇運昌就回縣城去了。
蘇月禾送老爸去公社坐車,順便把手上的山貨清一清。
她去的早,供銷社還沒開門,她把背簍裡的鬆樹菌擺在集市上賣,新鮮鬆樹菌隻賣3毛一斤,一早上賣完,一大筐也就賣了2塊3毛錢。
之後,蘇月禾把存了半個月的何首烏、當歸和石斛賣給供銷社,何首烏不值錢,當歸和石斛價值高點,三個加起來,一布袋才換了8塊2毛。
她還把山參和黑枸杞拿出來問售貨員,問他們怎麼收。
供銷社的山參和黑枸杞收購價都是統一的,不管你品質有多好,山參2塊7毛錢一兩,黑枸杞9毛2分錢一兩。
蘇月禾手上的山參和黑枸杞在供銷社也就能賣二十來塊錢。
供銷社的售貨員是個年輕男子,他打量著眼前如花般的女孩,生怕說話太大聲驚擾了她似的,隻輕聲問她:“賣嗎?賣的話,就給你秤上。”
蘇月禾微笑著搖了搖頭,“先不賣。”
“縣城國營中藥鋪會根據品質收購珍貴藥材,同誌你可以拿到那邊試試。”售貨員熱情建議著,旁邊拿雞蛋來換東西的大姐不由側目看向蘇月禾,以為他們認識。
畢竟供銷社的售貨員態度僵硬冰冷才是常態。
蘇月禾之前就知道中藥鋪收購藥材的事,但她不知道中藥鋪在哪裡,不由多問了一句:“您知道縣城中藥鋪怎麼走嗎?”
“米行街和建設路交界的地方,你去了縣城,問人就知道了。”
“謝謝。”蘇月禾打算過幾天去縣城試一試。
“不客氣。”
換雞蛋的大姐等得不耐煩了,“同誌,先幫我換一下雞蛋吧。”
售貨員不理她,他把換了的錢給蘇月禾,“同誌你哪裡人啊?”
蘇月禾這才抬頭瞟了那人一眼,她接過錢,微笑提醒:“這位嬢嬢要換雞蛋。”
售貨員知道這是人家不願意告訴他個人信息,隻好訕訕地扭頭沉下臉給大姐換雞蛋。
蘇月禾轉到供銷社的另外一側,拿出煤油票和糖票,買了2斤煤油燈要用的火水,半斤白糖,1斤紅糖,花了1元9角,手裡剩下8塊6毛錢。
她又買了1毛錢的糖,臨走把糖都抓給了那位售貨員,算是多謝他幫忙指路。
這把那售貨員都給整懵了,顯然女孩不是對他有好感,而是人家禮數周到,承了他的好意,但不想欠他人情。
回到家,老媽出早工剛回來,妹妹們也都放學回家吃早飯。
早飯吃番薯、白粥和昨天吃剩的肘子肉。
正吃著,趙大福兒媳陳秋紅來把莊順蘭叫出去了,三妹一看,忙擠眉道:“大姐,相親的來了,不曉得好不好看。”
四妹也好奇:“秋紅嫂子說他外甥長得像蘇柏鬆,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