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惜翠的視線往前看,有棵大槐樹,兩三個粗夯的漢子正光著膀子在摔跤,個個都使出了一把蠻勁,臉紅脖子粗地怒吼著,汗水砸落在黃土地上,洇作了一個個小圓點。
“他還不願意吃飯?”
正囫圇下咽間,頭頂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惜翠抬頭,看到一個鐵塔似的漢子正站在她麵前,粗聲粗氣地問。
她轉頭朝著身後的小茅屋努了努嘴,“不肯吃呢。”
那漢子惱了,一腳踹開門,嘴裡罵罵咧咧的。
茅屋裡又暗又臟,三伏的天,像個大蒸籠。
門一被踹開,便能聞見從屋裡飄出來的一股汗臭味與糞便味。
角落裡,蜷縮著一個十歲的男童,他頭發亂糟糟得像個鳥窩,身上的錦衣已經破破爛爛,沾著些黃黃紅紅的,令人作嘔的穢漬。
黃的是已經乾了的糞尿,紅的則是已經乾了的血塊。
那壯漢上前踹了一腳,罵罵咧咧地說了些什麼。
或許是茅屋裡氣味太過難聞,沒片刻,他又皺著眉走了出來,指著惜翠道,“待會兒你就看著他吃,不吃也得吃,就算塞也要塞進去,看好他,彆讓他死了。”
惜翠本來就沒吃飯的胃口,聽他這麼一說,馬上就將碗放了下來。
她穿越到這土匪窩裡也有三天了,這裡的山匪們都是刀尖上舔血過日子的,她在裡麵算不上什麼大人物,一直沒有和衛檀生接觸的機會。
直到今天,他們才派她守著這間茅屋,彆讓衛檀生跑了。
其實不需要惜翠守著,衛檀生也跑不掉,他年紀太小,更何況還拖著一條傷腿。
即便已經做好了心裡準備,惜翠走進屋子裡的時候,還是被熏得幾欲落淚。
無法言喻的濃烈氣味充斥著整間茅屋。
這段時間,衛檀生吃喝拉撒全在裡麵,根本沒人來收拾,想想就能知道裡麵這氣味到底是有多美好。
惜翠憋著口氣,彎下腰,去查看他的情況。
窩在穢物中間的一個半大的孩子,就是她的攻略對象,《太平醫女》中的男配衛檀生了。
可惜和書中有小菩薩之稱的男神不同,現在的衛檀生緊緊地閉著眼,嘴唇乾得已經裂開了皮,臉上臟得看不清容貌。
他腿上的傷口隻是簡單地處理過,正有蒼蠅不斷在他身上旋轉騰飛,破爛不堪的衣服勉強包裹著他,就像一塊臟兮兮的裹屍布。
惜翠喉頭一緊。
嫌棄他可能不太好,但他臟得確實讓惜翠有點泛惡心。
“醒醒。”她戳了戳他的臉。
衛檀生就像個破麻布袋一樣,沒有任何反應。
看他麵色潮紅的不正常,惜翠心裡頭咯噔了一聲。
天氣這麼熱,他該不會是中暑了?
想到這兒,惜翠上手抹了一把,抹到了一手的汗,手下的溫度更是燙得不正常。
來不及多想,惜翠趕緊跑到屋外去喊人。
瓢兒山上的土匪雖然綁了衛檀生,可沒打算讓他死。
她一開腔,沒片刻,小茅屋裡就來了人。
來人被屋裡的氣味熏得倒退了一步,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衝惜翠使喚道,“愣著乾什麼?抱出來啊。”
穿越成一個猛男也有穿越成一個猛男的好處,就比如現在,她抱起衛檀生就跟拎起了隻小雞仔一樣,毫不費力。
惜翠沒處理經驗,隻能把衛檀生抱到大槐樹的樹蔭下,讓有經驗的人上手。
幾個大漢又是掐人中,又是潑水的,折騰了好半天,衛檀生眼睫顫了顫,才終於悠悠轉醒。
陽光順著枝葉間隙灑落在地,光影明滅,搖搖曳曳。
男童失了焦距的眼,茫然地眨了眨。
昏昏沉沉間,隻看到一個袒露著胸懷的黑臉大漢,正一臉驚喜地俯看著他,一雙牛眼瞪得就像銅鈴。
“誒!你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