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五歲的時候,三房的五妹妹養了一隻貓,她特彆喜歡,每天都抱著不撒手。後來,不知怎麼地,貓跑了出去,正好跑到他練箭的場上,讓他練箭的時候射死了。
她哇哇大哭,抹著眼淚直要他賠。
衛檀生無動於衷地看著,有點困惑。
他不明白她為什麼哭得這麼厲害,她曾經養的一盆花死了,也沒見哭得這麼凶。
對他而言,貓和花和人,似乎並無太大分彆。
衛老夫人怕他難受,特地把他叫到身邊安慰他。
“這貓是上輩子罪業太重,這一世才投生做了畜生。它今日被你射死,是冥冥之中的定數,你如今也算是幫它從畜生道中解脫了。”
這是衛檀生第一次接觸到關於死的概念。
他對自己的祖母一直存有兩分敬畏的心思,當然不是畏懼於她在衛家的地位,而是畏懼於她身上和他完全不同的氣息。
那是“老”、“病”與“死亡”。
為了哄他,衛家人又買來了時下正流行的磨喝樂。
金縷衣青紗裙兒的磨喝樂小人兒,嗔眉笑眼。
其實,他曾經也期盼過能和旁的兄弟姐妹們一樣,有這些小玩意兒玩。
但當他真正擁有後沒多久,他卻厭棄了,價值千錢的磨喝樂被他隨手丟棄在了角落裡。
衛老夫人見他如此,便讓他抄經,說抄經能定心。
於是,他就從《金剛經》抄到《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再從《妙法蓮華經》抄到《百喻經》。
但究竟看進去了多少,衛檀生自己都不大清楚。
等到他十歲那年,衛宗林因為替罪臣說話,被官家遷怒貶謫到青陽縣。衛檀生跟著他一起。還沒進青陽縣地界,卻被瓢兒山上的山匪給擄走了,他寡淡無味的生活這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畢竟年紀小,就算再聰明伶俐,碰上這種事當然也會驚慌失措。
他知道,他要跑。
他計劃了第一次逃跑。
可惜他太盲目也太自信,當真以為自己是全天下最伶俐的人,非但沒有跑出去,反倒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他左腿被打折了。
接下來的事,衛檀生記不大清了。
腿傷了之後,他一直是昏昏沉沉的,處於半夢半醒間,有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要死了。
沒人搭理他。
他們隻把他鎖在這個茅屋裡,吃喝拉撒都在一處。就像對待狗,想起來的時候就有一頓飯吃,想不起來,就得餓肚子。
而那偶爾大發慈悲丟進來的飯菜,不比豬狗吃的要好多少。
衛檀生極其高傲,或許是受了衛宗林的影響,與其讓他像條野狗趴在地上,吃碗裡的狗食,他寧可不吃。
他的身體變得越來越虛弱,幾乎是一腳已經踩近了鬼門關。
可他卻沒死成。
迷迷糊糊間仿佛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
他睜開眼,便看到有個山匪瞪著雙牛眼,一臉驚喜地望著他,不知道是在高興什麼。
像佛經裡貌醜無比的修羅。
身上也很臭。
這麼衝的味道鑽入鼻腔,衛檀生嫌棄地彆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