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捐香火錢是動輒千兩,這錢袋中沒多少銀錢,剩下來的錢,你收著便是。莫要同我客氣。”他硬邦邦地說著,將錢袋又還給了惜翠,大踏步地邁出了殿門。
惜翠看著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手裡的錢袋,隻能硬著頭皮跟上,跟著高騫一路捐錢,從正殿捐到了偏殿。
每往功德箱裡丟錢的時候,惜翠就感覺自己特彆像一個散財童子,渾身冒著金光,腦門上都刻著“有錢”兩個大字。
她和高騫這儼然如暴發戶的行為,很快就吸引了其他的人主意,紛紛小聲議論著這兩個衣著華貴,使勁兒撒錢的青年男女。
連帶著幾個本該心如止水的僧人都忍不住撇頭看了他們一兩眼。
這樣引起注目的方式,真的不好。
惜翠感覺她和高騫就是倆地主家的傻兒子。
高家確實有不少良田,某種程度上而言,這麼說也沒有錯。
就在惜翠舉步正準備跟高騫一起踏出大殿的時候,從殿外忽然走過來兩個少年僧人。
一個高一些,一個矮一些。
矮的那個小沙彌,眼睛烏溜溜的,笑著和同伴說,“我聽聞是倒也嚇了一跳,也不知是哪兩位檀越如此大方?竟捐了這麼多銀錢。”
高一些的那個左腳微跛,腕懸佛珠,行走時如一株蕭疏的青竹,風度翩翩,一舉一動,皆賞心悅目,宛如明月與青山一並撞入懷中。
貌如好女,卻不顯陰柔。
那跛足的少年僧人微笑道,“既有如此大方的施主,應當感念才是。”
惜翠步子當即一停,整個人愣在原地。
“遺玉?”
耳畔傳來了高騫詢問聲,但惜翠卻好似什麼都聽不見了。
那少年僧人同小沙彌越走越近,僧袍被風吹動地輕輕揚起,行走間,踏出的鞋履,乾淨得仿佛不染纖塵。
那是衛檀生。
惜翠不會認錯。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他的容貌和十歲的時相比,並無多大變化,隻是五官都長開了,褪去了幾分俗世的煙火氣,多了幾分方外的疏朗與清意。
眉長而遠,唇淡而薄。
猶如煙絡橫林,山沉遠照,渺渺又悠遠。
那個瘦瘦小小,蜷縮在糞尿汙穢中的小人,已長成了一位風度翩翩的少年。
他之前是不怎麼笑的,總是垂著眼睫,沉默不語,拒人於千裡之外。
但此時他眼中隱著淡淡的笑意,和在瓢兒山上相比,簡直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看來離開瓢兒山後,他過得不錯。
小沙彌:“師叔說得有理,倘若碰上,我定要當麵謝過這兩位檀越。”
“遺玉?”
惜翠回過神來,“我沒事。”
衛檀生已和那小沙彌走到殿前,眼一抬,便注意到了站在殿外的惜翠與高騫。
他落在惜翠身上的眼神還含著些淡淡的笑意,眸光一掃,看她與看其他人並無什麼分彆。
惜翠本還有些緊張,這時倒鬆了口氣,拉著高騫的衣袖,往旁邊一站,為衛檀生同那小沙彌讓開了路。
衛檀生看了她一眼,竟停下了步子,莞爾一笑,“多謝。”
惜翠:“客氣了。”
目睹著衛檀生和小沙彌一同步入了殿中,惜翠收回視線。
衛檀生沒有認出她來。
這是當然的,她現在的模樣和當初在瓢兒山上的時候相比,簡直有天壤之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