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覺自己好像缺了些什麼,心中空落落的。但他始終想不起來究竟缺了何物,更覺得煩躁。
這幅模樣落入旁人眼中,又引得其他人一番憐憫和歎息,說他是在山上的時候嚇傻了。
一日,他拿起了自己久久未曾用過的弓箭。
他用箭,就像射死了那隻貓兒一樣,陸陸續續找來了不少畜生,一一射死了。
後來,他試著自己親自動手,用當初衛宗林贈與他的一把短匕。
溫熱的血液濺上肌膚。
他俯看著它們嗆咳出血沫,癱在地上,肌肉因為痛苦而痙攣抽動。
衛檀生心不受控製一般地瘋狂跳動著。
這時,他才終於想通了這段時間以來究竟缺了什麼。
那畜生死前的雙眼慢慢與人的雙眼重合,透著這死去的,他好像又看見了那山匪。
這讓衛檀生感到了極度的興奮,甚至興奮地呻.吟了一聲。
此時,他才感覺到他是活著的。
他終於明白了,殺了那山匪非但沒讓他感覺到痛苦,反倒釋放出了他心中壓抑著的魔性。
在他死氣沉沉的生活中,他終於找到了一些能讓他感到興奮和歡愉的事。
他殺了他們——
他幫他們斬斷了罪業——
他救贖了他們。
這種感覺幾乎使衛檀生著了迷。
在那之後的幾天中,他難以成眠,回想起這感覺就興奮地渾身發抖。
沒多時,家中便商議著把他送離京城,拜入了善禪師門下。
佛門清靜,尤忌殺生。
他隻能按捺住心中叫囂的欲.望。
可欲.望非但沒有因為他的壓抑而平息,反倒愈加躁動不安了起來。
他突然意識到,比起欲望得不到宣泄,自己被這種感覺所掌控,失去了自我,更讓他覺得焦躁不安。
他這幅模樣落入了善禪師眼中。
了善禪師德高望重,智慧圓滿,能拜入他門下,是他之幸,衛檀生對他向來頗有幾分敬重。
他倒沒有斥責他,隻是常帶著他做些農活,閒暇時候為他講經說法。
他本就未打算將衣缽傳予他,隻為度化他,才收他入室。
衛檀生當然知道自己這幅模樣有違常理,但他並無更改的念頭,隻對了善禪師道,“弟子魔性難除。”
了善禪師麵色不改地問:“那你告訴我,你之魔性在何處?”
正如一瓢水,溫和從容地澆滅了他的心火。
人具兩性,一麵是佛,一麵是魔。
心本清靜,自是蕩蕩無礙。
想開了,這股躁動不安的欲望好似終於慢慢地平息了下來。
衛檀生這才靜下心來,跟在了善禪師身側,日日劈柴耕田,夜夜觀想,潛心修習。
“鬱鬱黃花,無非般若,
青青翠竹,儘是法身。”
於經年累月緘默的禪定中,他倒也學得了幾分皮毛。
青燈古佛,給予了他不少安慰。
塵世於他而言,沒有什麼可留戀的,經書中的佛國,讓他有了個寄托安身之所。
隻是,這股欲.望還沒有消失,也永遠不會消失。
有這欲望在,他永遠到不了彼岸。
就如今天一般。
衛檀生不太清楚自己為什麼再做夢,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夢到過那山匪了。
但因為這一場夢,他的欲.望卻再一次地被引動,在胸中不安地咆哮,想要破胸而出。
喉間溢出一聲曖昧不清的呻.吟
他合掌念了聲佛號。
他明白,總有一天,它還會如山洪一般咆哮著傾瀉而下。
等那一天真正來臨,必是如焚天滅地一般,足以使他立墮三惡道,更遑論彼岸佛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