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幾天的雨,山後的春筍雨後長出了一波,薺菜、萵苣、豌豆什麼也都能收了,雜草長出來不少,地也要翻。
衛檀生所言無差,空山寺香火錢雖多,但寺中一直強調要自耕自食,至於募化的銀錢多拿來修整佛像、布施百姓。寺裡僧人吃飯都是靠自己雙手辛勤勞動來的。
首座一發話,隔日,隻見一大堆僧人,扛著鋤頭,拿著鐮刀,將寬大的袈裟袖腿一卷,特彆接地氣地競相去下地。
整個空山寺,陷入了一陣農忙的熱火朝天的氛圍中。
惜翠力氣大,沒閒著,跟著他們一塊兒去。
一開始還有些不熟悉。但砍柴這事,是看一眼就會的,看過了,惜翠記在心裡,手起刀落兩三下,將枝條砍落得乾乾淨淨。
再將地上散落的樹枝收攏在一起,一堆一堆地係好了,扛在背上,背回到寺裡。
跟她一起的僧人擦了把汗,笑道,“沒想到,高施主竟如此平易近人。”
今天天氣好,陽光充足,惜翠將柴放回齋堂後,看見寺裡的和尚正把一些蘿卜山棗之類的抱出來曬。
惜翠見到吳懷翡的時候,她正在幫忙分揀葉子。
半跪在地上,彎著腰,不嫌棄臟也不嫌棄累,親力親為。
她身旁還有個年輕僧人也在幫忙。
但他貼得實在太近了,吳懷翡不著痕跡地連連避讓,都讓這僧人又貼了上去。
見狀,惜翠直接走過去。
“可要我幫忙?”惜翠問。
一聽到她的聲音,吳懷翡驀地抬起臉。
“高郎君?”
惜翠瞥了一眼那僧人。
他雖然穿著僧袍,剃著光頭,但周身氣質卻十分浮浪。麵上帶著笑,好似十分親昵,但一雙眼卻好像黏在了吳懷翡身上。
惜翠一來,見她神情冰冷,有意回護著吳懷翡,這僧人也算識趣,調笑了幾句就離開了。
惜翠目視著他遠去,皺緊了眉。
僧人一走,吳懷翡便對她說了句謝。
惜翠沒多問,她也沒有多說的意思。畢竟性.騷擾這種事不值得多提。
“我來幫你。”惜翠蹲下身。
“郎君手上怎麼了?”
惜翠低下頭,剛剛砍柴的時候她手上被荊條劃出了幾道血痕。
“沒事。”
“你等等。”吳懷翡將她一直隨手攜帶的藥箱打開,從裡麵取出了個紅色的小瓷瓶,處理乾淨了傷口,撒上了一些藥。
高遺玉的手生得也比較偏男性化,手指修長瘦弱,骨節分明,比吳懷翡的手大上了不少。
她耐心地捧著她的手,眼神專注,陽光照耀在她身上,能瞧見白皙如玉的肌膚上那一層薄而軟的小絨毛。
吳懷翡確實有做主角的資本。
在惜翠她碰到過的所有人人中,她給人的感覺是最舒服的。
有點兒像山間的清溪,一眼能瞧見溪底曆曆可數的卵石,清流順著山勢奔騰而下,溫柔堅決,滋潤著山間萬物。
“好了。”吳懷翡鬆開她的手,一抬眼,卻見惜翠正盯著她看,不禁不自在地低下了眼。
“高郎君?”她提醒道,“已經好了。”
惜翠抽回手,笑道,“多謝你。”
高遺玉與高騫兄妹二人本就像一個模子中刻出來的,連笑起來都頗為相似。
隻是惜翠比他笑得更自然一些,也更溫和一些。
“啊……”吳懷翡好像看愣了,回過神來後,忙移開視線,“舉手之勞而已。”
惜翠正想說些什麼,耳畔卻驀地滑過一道輕柔的男聲。
如上好的絲綢,溫柔順滑,幾乎以不容置喙的強硬態度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高施主?”
惜翠與吳懷翡轉過頭。
衛檀生正站在幾步之外,莞爾望著惜翠。
他褲腿高高挽起。
當然,肩膀上還挑著糞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