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下山
天朗氣清,遠在深山的青雲觀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來人西裝革履,五官端正,劍眉星目,邁著沉穩的步伐踏入道觀大門,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在門口灑掃的小道童聽聞此人來意,丟開手裡快比他高的竹掃帚。
“師叔!你家裡來人了!”
男人聽到“師叔”二字愣了愣,隨後又想到道教似乎沒有師姑這種叫法,師叔是固有詞彙。
他踏入道觀,不動聲色地打量四周。
這裡人煙稀少,隻有山下的一處鄉村。
道觀裡像是多年沒修繕,外牆上爬滿了青苔,還有一些藤蔓類的植物,不像是有人經常來上香的樣子。
空氣中卻沒有絲毫老舊腐朽的氣息,從踏進道觀開始,顧景行隻覺得心曠神怡,舟車勞頓的煩躁感,蕩然一空,一股清涼自上而下縈繞全身。
一陣山風吹過,分外舒暢。果然論起空氣,還是山裡的清新。
顧景行已經很多年沒有那麼輕鬆了。
隻因為這幾年家裡……
“師叔來了!”
小道童脆生生的聲音,打斷了顧景行的思緒,他抬頭看去,下一秒眼裡閃過驚豔。
這就是他那個走失的堂妹。
隻見斑駁的青石板上,走來一個穿著道袍的少女,明豔的五官,愣是被她清冷的氣質壓住了。
黑白分明的眼睛,如同山間冰冷清澈的泉水,沉浸內斂。
她不像是活在塵世間的人,更像是長居山裡不食人間煙火的妖精。
顧景行回神,覺得這個小姑娘和二嬸長得不太像,反而有幾分像他媽。
特彆是那雙上挑的眼尾,一模一樣。
不過同樣的眼睛,給人的感覺卻很不一樣,老太太總說大兒媳長得不安分,隻因為那雙眼睛,看誰都含情脈脈的模樣。
眼前的這個堂妹,明明長著出眾的明媚五官,卻給人一種清淡,超脫塵世的感覺。
但是看上去有些病態,恍若一陣風吹過就能直接把人吹走。
顧景行也隻有一瞬間的驚豔,隻因為小姑娘身上有種魔力,讓人下意識的忽略她的長相。
如果避開她的臉,細細回想,顧景行竟然無法在腦子裡回憶她清晰的長相,記憶組合出來的那張臉仿佛是被一層淡淡的霧氣遮住了。
有些邪門。
顧景行心裡暗笑,他一向是不信這些邪乎的東西,也就二叔和奶奶他們信這些。
他想起還沒有自我介紹,開口:“我叫顧景行,是你二堂哥,你家裡人有事,所以讓我來接你。“
顧景行其實很納悶,找回失而複得的女兒,不該親自來接才放心嗎?
他二叔一家明顯不放在心上,但既然不喜,又何必把人認回去?
顧景行在看顧音的同時,顧音也在打量他。
她止不住的咳嗽了幾聲,開口叫人:“二堂哥。”
這一咳,身子更加羸弱起來,肩膀咳得不停顫動,好似能把心肝肺一起咳出來。
顧景行聽得心裡一緊,關切:“是不是著涼了?”
看情況這個堂妹在道觀過的並不好,長的好看也不頂用,病殃殃的,一副隨時都會暈過去的樣子。
顧音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淡淡:“無礙,胎裡帶病,身體太弱死不了。"
她語氣輕描淡寫,好似不是在說自己的事情。
還挺文雅,說起話來輕聲細語,文縐縐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從古代來的大家閨秀。
顧景行目掃過她手裡的帕子,目光一頓。
血?!
咳出血來了,這還無礙!
察覺到男人的目光,顧音淡定地收起帕子。
“要不我們先去醫院看看吧?”
顧景行哪裡放心得下,都咳出血了,指不定是內部器官出了問題。
顧音又咳了幾聲,咳得眼淚都冒了出來,激得眼尾泛紅。
瞧過來時,隱隱出現了清麗之色。
嘴裡的腥味,依舊讓她麵不改色的開口:“老毛病治不好,咳著咳著就習慣了,就是看著駭人。”
顧景行一言難儘,感覺和這個小堂妹有溝通障礙。
他覺得有必要和大人談談,一臉正色:“我想見一見你們觀主。”
誰知道小姑娘淡淡說:“師父他老人家仙去了。”
“什麼時候的事情?”顧景行訝異。
“十年前。”
“其他人呢?”
顧音淡定指了指旁邊的小道童:“我師侄,道號太清。”
小道童對顧景行行了個禮,對他甜甜的笑。
顧景行有個不好的預感:“那他師父?”
“也仙去了,兩年前。”
“除了你們兩人就沒有其他人了?”
“嗯。”
顧景行聞言,沉默了許久。
也就是說小堂妹還沒成年,就沒有大人照料了,同時還得養著一個三四歲的拖油瓶?
這也太慘了吧!
想到那個假堂妹在顧家錦衣玉食,他就越發心疼起眼前這個病弱的小堂妹。
“以後都會好的。”顧景行長歎一口氣,想拍拍小姑娘的肩膀,又怕把她拍散了,換成了揉了揉她的腦袋。
“以後你就有家人了。”
顧音垂眸,睫羽微微顫動,心裡十分平靜。
她對從未見過麵的父母並無半點感情,之所以同意回去,也不過是因為需要斬斷因果,以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