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倚危,如果你也知道這個真相。”他質問道,“你不恐懼嗎?不憤怒嗎?我們這些宿主不過是永遠受困於此的消耗品……”
季倚危卻輕描淡寫地打斷了他。
“不離開,就什麼事都沒有。”
季倚危不愧是季倚危,僅僅是這麼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讓盛頌時的心態徹底崩了。他不顧自己的傷口重新綻裂,往前衝了幾步,還是鄭喜悲在旁邊死死抱著他的腰不讓他去。
“盛哥!冷靜點盛哥!”
根本打不過啊!能苟多久苟多久,可千萬彆送!
麵對激憤不已的盛頌時,季倚危卻往旁邊略微瞟了一眼。新人宿主江濯不知何時來了,他有些艱難地翻越散落在地的碎石,跨過還未熄滅的火苗,看見明顯在對峙的兩方,愣了一下。
“季先生?盛先生?”
江濯和其他資曆不深的宿主一樣,接取了主係統發布的清理街道的任務,已經清理了大半天,可以在相對安全的情況下賺得一些積分。可是現在他覺得,也許這賺積分的環境並不像他想得那麼安全。
——眼前的兩方,特彆是盛先生那邊,明顯是要搏命的架勢了。
“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不如坐下來好好談談……”他無力地試圖勸架,隻聽盛頌時憤怒地開口質問。
“不離開就沒事?難道就永遠在死生之間掙紮,難道就永遠浮沉在任務的羅網中嗎?”他把攔著自己的鄭喜悲撥開,“季倚危,我知道你是個怪人,你有自己的邏輯。但是麵對這種被欺瞞被掌控的命運,你真的不會感到憤怒不甘嗎?”
雖然語氣激憤,盛頌時知道,自己其實已經漸漸冷靜下來。
他甚至還抱有一定的期望,隻要能策反季倚危……策反季倚危的好處可太大了!季倚危是個樂子人,那他就從樂子人的立場出發,努力去代入,去揣測,季倚危應當是討厭被操縱和欺騙的。
主係統的所作所為明明條條犯禁,為什麼!為什麼季倚危能安於現狀!
弄死那個西瓜頭啊!
“宿主本來就是已死的人,是無限空間給予了宿主第二生命。”季倚危淡淡說道,“白得來的第二生命,任由施舍人處理,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主係統當然可以處理我們的性命,就算剛賜予,又收走,我也絕沒有半點意見!”盛頌時語氣激烈,“但是不能也不該去欺騙,去玩弄!根本沒必要讓宿主抱著無限期望去死,主係統這是把我們當成什麼?”
“季倚危,你的邏輯連你自己都說服不了,你又是為什麼……甘心維護主係統和那些係統的統治的?!”
江濯看看他,又看看季倚危,表情茫然,但是他能感覺到,這兩位資深的宿主正在討論極為隱秘重要的話題。或者說,隻是盛先生單方麵討論,季先生看起來……
早有決定。
被質問著,季倚危忽然做出了一個有些奇怪的舉動。
他將手向前伸,修長的手指向內微微收攏,好像執著並不存在的細長而易折的事物。他執著這樣事物,力道柔和地前伸——是在遞送。
過了一會兒,他又重複了一遍這個動作,然後又做了一次。
——像在送一支漂亮的花。
季倚危皮相生得極好,這個動作輕柔地做出來,更是予人無限柔情之意。盛頌時不會以為季倚危是在給他送花,他眼神警惕地戒備著,不明白對方這是想做什麼。
“這個動作,我練習了二百零五次。”
季倚危收回手,臉上浮起淡淡的笑意。不是冷笑,也不是皮笑肉不笑,而是非常能感染人的溫和微笑。
“這個笑容要難一些,我練習了近四百次。”
鄭喜悲默默看著他做出種種奇怪舉動,心頭毛毛的,小步挪到旁邊,抓住了江濯的衣袖,害怕極了。
救命!他看起來要發瘋!
“我很忙啊,要練習很多東西,才能變得討三三喜歡。”季倚危居然歎了口氣,一副生活不易的樣子。
“這麼忙的情況下,沒什麼時間去思考你所說的那些東西。但是,倒也不是完全不會思考。”
他說著,笑了。
“我們是無法逃離的被欺騙的消耗品,那又怎樣?就算永遠浮沉在任務的羅網中,那又怎樣?”
“隻要我的係統是三三……”
“就都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