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導彈落在不遠的十字路口,距離他們隻有兩三十米遠。
撲麵而來的熱浪席卷人群,它落下時還從天空帶來颶風,將虞珂的耳膜震得一抖一抖的,刺痛從耳膜一路延展到大腦,她下意識就捂著耳朵蹲下來。
和她一樣反應激烈的人不少。
導彈落下後,這條原本沉默排成一列的隊伍瞬間被打散,恐慌在人群中彌漫。尖叫聲響起。
“蹲下來,再慢慢離開!”
宋聞朝人群大喊了一聲。
也不知道他在重慶究竟經曆了什麼,親眼見到導彈落下,竟依舊一麵不改色。
他指揮人群的語氣很淡定,以他為中心的情緒逐漸平穩下來。
人們下意識跟著他的指令,蹲下來,膝蓋顫抖地朝外移動,離可怕的導彈越來越好才好。
虞珂也不例外。
她一邊走,一邊迎著風努力睜開眼睛,朝導彈所在處望去。天啊,肉眼可以看得清的紋理,這得是多近才能看得如此清楚啊?
考慮到火藥影響的範圍,不誇張地說,這枚導彈幾乎擦著她的身體落下的。
當天晚上,虞珂就做噩夢了。
她先是夢到一枚冰冷導彈擦著她的腳背落下,她甚至可以隔著冰冷的鐵皮外殼,感受到裡麵蘊含巨大火藥能量,然後又夢到敵機掠過後,她眼睜睜看著一個圓點在空中迅速變大,最後變成一個巨大的導彈掉進她的嘴裡,在嘴裡炸開,將他的身體炸得七零八落。
醒後的虞珂渾身都是汗,她摸了一把自己的額頭,有點冰涼,但沒有發燒。
她原以為自己會生病,但她好像比想象中勇敢,至少現在還撐得住。
1941年12月20日星期六
一陣劇烈的敲門聲響起。
虞珂和宋聞同時被吵醒,小心翼翼靠近。
她以為是來討要食物的人,可這敲門聲也太不禮貌,太粗暴了,“難道是爛仔又回來了?”
距離上次宋聞震懾跑馬場爛仔,已經過去將近一周,爛仔換一撥人馬卷土重來也有可能。虞珂將這個想法告知宋聞,卻遭到他的反對:“爛仔可不會敲門。”
爛仔最懂爛仔。宋聞瞪大眼睛,似乎知道門後的人是誰,他反手將虞珂推回房間裡。
虞珂不願意。
“我能應對他們,相信我!”
“不,這次不一樣,你不能在他們麵前出現。”宋聞的神色難得的嚴峻,仔細看手還在顫:“相信我,交給我,我有經驗”
虞珂被關進偏廳,好在偏廳窗簾有一角空隙,她可以從那兒窺視到客廳的狀況——“開門!”毫不客氣的命令聲響起,宋聞立刻上前開門,可能是他對虞家的門不熟悉,開門的速度慢,引得對方更加粗暴的對待:“再不開門,我就殺光你們!”
天啊。虞珂下意識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大喊出聲。
竟然是敵軍!
隨著宋聞打開房門,一群穿著製服的人衝進來,大概有十幾人。
宋聞立刻切換日語交流,一個人一生中經曆了兩次日襲戰役後,他的日語比粵語流利多了,說是日本人也不會有人懷疑。
因為宋聞說日語,領頭闖進來的人對他有幾分好臉麵,雙方站在大廳裡攀談。
虞珂也學過日語,但她畢竟在英國上學,比起東亞地區的語言係統,更熟悉歐美的語言,這導致她對大廳裡的對話,不,應該說是對峙一知半解。
她大概能聽懂,宋聞在問他們闖進來的目的,領頭人表示他們需要一些水和食物。
虞珂這才恍然大悟,為什麼前幾天開始,宋聞要大費周章將水和食物搬到更隱蔽的房間,隻留一小部分在倉庫,原來早在戰爭爆發開始,他就預想過這一場景。
她眼睜睜地看著,宋聞將他們帶到假倉庫裡,敵軍應該沒有懷疑。
沒多久,就有三四人出來,搬走假倉庫裡所有的儲糧和水桶。這個領頭搬走他們的命根子,卻還是沒有離開,精明的目光在偌大的房子裡上下掃視。
“這個房子,隻有你一個人住?”
“是的。”宋聞斂眸,謊言張口就來:“我家人都在九龍,隻有我在這裡。”
“沒有其他人,女人也沒有?”
“沒有。”
宋聞說得對,他在和敵軍打交道的方麵已經有經驗,如果虞珂在這裡,此刻恐怕性命不保。
“你最好彆騙我,否則,哼,隔壁那戶就是你未來的樣子。”放下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後,主要是對宋聞這個乾瘦黝黑的男孩不感興趣,這堆人推門離開,揚長而去。
他們開著一輛小貨車,從山下洗劫上來,車上全都是食物,車廂兩邊濺滿不知名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