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淵眯起狹長的眼眸,手杖圓潤的柄頭被白熾燈一照,泛著幽幽的微光。
“我又不認識商場老板,怎麼收了小叔叔的錢之後,就突然跑去偷發財樹了呢?”紀瑞歎氣,“這件事往嚴重了說就是盜竊,也不知道執行者和教唆者誰的罪更重。”
謝淵已經很多年沒被威脅過了,聞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我隻給了你一百,哪個正常人會為了一百塊錢……”
話說到一半,他突然安靜了。
紀瑞揚起唇角,真誠反問:“我如果是正常人,會被送到這裡嗎?”
謝淵:“……”
漫長的沉默之後,蔣格主動開口:“謝總,都是小事,隻要商場那邊撤案,這件事就解決了。”
謝淵眯著眼眸,靜靜盯著紀瑞,紀瑞默默與他對視,可憐兮兮的。
片刻之後,謝淵掃了蔣格一眼,蔣格立刻出門打電話去了。
屋裡隻剩他們兩個,紀瑞討好地把沒吃完的飯端到謝淵麵前:“小叔叔,你吃飯。”
謝淵看了眼精神病院寡淡的夥食,目光又一次落在她臉上。
紀瑞眨了眨眼睛,一臉乖巧。
“你吃吧。”一片安靜中,謝淵緩緩開口,倒沒有因為她的威脅生氣。
紀瑞立刻放下碗,受氣包一樣站在他旁邊。
謝淵無視她的表演,隨意靠在一張還算乾淨的桌子上。
十分鐘後,蔣格一臉為難地進來了。
“他提了什麼條件?”謝淵問。
蔣格輕咳一聲:“也沒什麼,就是讓你後天親自登門道歉,並參加新商場的剪彩儀式。”
謝淵掃了一眼紀瑞,紀瑞立刻站直了,乖巧地笑笑。
“嗯。”謝淵勉強答應。
蔣格立刻又出去一趟,這回隻用了五分鐘就回來了:“他讓我們現在去警局辦手續。”
謝淵起身就往外走,紀瑞趕緊跟上,卻被蔣格攔下。
“紀……”
“紀瑞。”紀瑞趕緊道。
“紀小姐,”蔣格微笑,“抱歉,案子還沒撤銷,你暫時不能離開這裡。”
“我跟你們一起去銷案。”紀瑞回答。
蔣格無奈:“這不符合程序,案子撤銷之前,我們帶不走你。”
紀瑞立刻看向漸漸走遠的謝淵:“小叔叔,你會回來接我的吧?”
謝淵停步回眸,冷淡的眼神讓紀瑞有些心涼。
案子一撤銷,她就沒有東西可以威脅他了,他肯不肯帶她走就全憑良心了……不巧的是,她這位小叔叔好像不怎麼有良心。
“那、那你不肯帶我走的話,可以幫我聯係一下爸媽嗎?我知道穿越這件事匪夷所思,但隻要他們見到我,就肯定會相信我的。”紀瑞退而求其次。
謝淵隻是看了她一眼,便繼續往外走了。
路燈照在走廊窗戶的鐵網上,格格道道的陰影落在他高大的背影上,他走得很慢,但仍能看出左腳與常人不同,紀瑞就看著他越來越遠,忍不住又想追,卻被蔣格再次攔住。
“紀小姐,請不要為難我。”蔣格歎氣。
紀瑞心裡著急,隻能對著謝淵的背影大喊:“我爸媽要是不在周城,就請你聯係一下我爺爺,他叫紀富民是風揚科技的董事長,你是我爸的好朋友應該知道他的!”
謝淵的腳步一停,下一秒就消失在走廊儘頭。
紀瑞徹底老實下來,蔣格見她不再追,說了聲抱歉就匆匆離開了。
走廊再次空空蕩蕩,好像沒人來過。
兩個小時後,護士提醒紀瑞可以離開了。
“報案人說你隻是惡作劇,本身沒有偷盜的主觀意識,現在已經撤案了,你不用再留下接受調查,也不用擔心會留下案底了,”護士一臉欣慰地把她送到醫院大門口,還往她兜裡塞了幾個小麵包,這才四下張望,“你小叔叔呢,怎麼沒在外麵等著?”
紀瑞撇了撇嘴,沒說話。
護士看一眼手機:“喲,十六床該吃藥了,你……你一個人在這裡等,應該沒問題吧?”
“您去忙吧。”紀瑞回答。
護士點了點頭,一邊往回跑一邊叮囑:“你彆亂跑啊,就在這裡等著,等你家裡人來接你!”
紀瑞乖乖擺手道彆,等她的身影一消失,不由得歎了聲氣。
青山醫院建在郊區,四周隻有大片的農田和樹林,已經是夜晚時間,稀稀拉拉的路燈亮著慘白的光,照得四周鬼影重重。
明明已經是春天了,但夜晚還是冷得厲害,紀瑞緊了緊身上單薄的睡衣蹲在路燈下,拿著隨便撿來的樹枝在地上戳來戳去,一邊戳一邊思考,自己如果現在折回醫院,好心的護士姐姐們會不會再收留她一晚。
……算了,不回去了,回去還得解釋為什麼小叔叔不來接她。
紀瑞歎了聲氣,更加用力地戳地上的坑。
咚——咚——咚——
聲音雖然輕悄,但也不是她的小木棍能發出的聲音吧?紀瑞麵露不解,下一秒烤漆精致的手杖便落在了她剛剛戳過的地方。
紀瑞倏然睜圓了眼睛,好半天才試探地抬頭。
路燈慘白的光落下,在他的周身鍍上一層小小的光暈,他逆光而立,叫人看不清臉上的神情。
宛若救世主降臨。
“傻站著乾什麼,還不走?”謝淵居高臨下,不緊不慢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