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頻頻看向後視鏡,卻還是忍不住道:“溫小姐,當心著涼。”
溫之皎充耳不聞,隻是靜默地感受著微冷的風,她知道沒多時,連這冷風她都吹不到了。
幾分鐘過去,車窗緩緩升上。
是司機關的。
溫之皎有些崩潰,她再次生出發瘋的想法,想要打電話過去罵江遠丞,想現在跳車而下,想大吵大鬨。可是她抗拒和江遠丞有任何接觸,因為江遠丞比她還瘋,她怕了他了。
越想,她越忍不住回想起他們最初的相遇,不斷地去後悔自己曾經的決定,不斷地幻想回到過去改變這一切。如果那時,她沒有動搖,沒有給他希望,她的處境是不是會不同呢?
溫之皎曲起腿來,抱著腿眉頭,柔順微卷的黑發便偷偷從脖頸與腿間的縫隙中溜進去。她像隻無助的鴕鳥一樣,把腦袋埋在幻想裡。
突然,車停住了。
溫之皎的思緒被打斷,茫然地抬起頭。
司機解釋道:“溫小姐,不好意思,前麵有些堵。”
她也不回話,隻是望著車窗外,水珠在車窗上留下許多漣漪。在泛開的一圈圈漣漪中,來往行人與車流映在其中,幾個姑娘們披著黃色雨衣追逐打鬨著,快樂極了。
……好羨慕。
幾乎讓她想到她以前和朋友打鬨的時光了,她的情緒借此有了出口。圓潤的淚珠顆顆落下,她的睫毛被浸得軟乎乎,想說點什麼,最終卻變成一句“我要黃色的雨衣。”
司機遲疑片刻,“可是溫小姐,江先生——”
溫之皎發出一聲很急促的呼吸聲,“給我去買!跟他說我要!”
司機再不敢猶豫,連忙變道駛向另一條路,又開始跟前後車報告事項。
好一番忙活後,車停在一處頗為熱鬨的商場前,司機匆忙下車。
看見他倉促的身影在雨中奔波的樣子,溫之皎卻愈發覺得胸悶,再次降下車窗任由雨水淅瀝落入。
*
“好好好,小顧總,下次一定要再來聚一聚啊。”
“自然。”
酒店包廂門口,幾個男人顯然是宴席結束,在進行著最後的寒暄。
可惜其中一個男人麵色並不好看,說話也帶著刺,“還聚什麼啊,這筆生意談下來,我們小顧總吃得飽飽的,怕又是餓了才又能見麵咯!”
他話音落下的瞬間,身旁幾個相熟的夥伴麵色一變,卻連忙又賠笑幫他托底。
“怎麼說話的呢,這還不得指望著小顧總多關照下啊?”
“小顧總彆介意,他呢,還年輕,剛接手公司還不熟業務這塊兒。”
幾個男人邊說邊看向這位“小顧總”
小顧總走在稍前方的位置,西裝合襯,背影削瘦清貴,微長的黑發紮起。聞言他頓住腳步,回了頭。
酒店走廊燈光下,男人麵若桃花,俊美斯文,金絲眼鏡下一雙丹鳳眼,似含情帶笑。乍一看,竟是難分雌雄般的漂亮的眉眼,笑起來更似春花秋月。
然而但凡與他相處三分鐘,便能察覺他的危險狡猾。
笑裡藏刀,陰險至極。
這次合作本就是他看上他們手中的項目,卻嫌他們待價而沽,直接用了些手段硬生生靠最低價吃下了整個工作室,連根骨頭都不吐。他們比誰都恨他,但有什麼用,論手段鬥不過這狐狸,若是論家世,誰玩得過A市這幾個真正的名門闊少啊?
“無妨。”顧也並不在意似的,麵上仍是笑吟吟的,“說年輕,我倒是也比你們長不了多少歲。”
幾個男人反應了下,直到他離開了才反應過來他在陰陽怪氣他們不中用,一群人沒忍住罵臟話。
酒店外,司機已經停好了車。
顧也並未著急上車,站在門口點了支煙。
這幫廢物,還挺能喝。
雨越來越大,他感覺頭腦清醒了些,卻陡然看見了什麼,瞳孔中浮現幾分興味。
顧也拇指與中指捏著煙一撇,橘紅色的火光落在角落,明滅片刻後被踩滅,徒留一縷輕薄的霧。
他邊走邊撥通電話,先聽見電話內傳來幾聲悶響和隱約的痛呼,隨後才是帶著些不耐的聲音,“什麼事?”
他將手機放遠了點,覺得吵,“看來不是你。”
顧也抬起下頜,望向對麵商廈前停留的車。
“什麼?你能不能說話彆這麼繞?”
對方很無奈似的。
紅燈轉綠,車流停止。
顧也踏過斑馬線,話音輕佻,“我看見你的車了,但你這邊的動靜,應該不在車內。那麼,誰有資格坐你的車呢?”
他話音落下,電話中的悶響也停止了。
兩人對話出現了短暫的沉默與空白,氣氛逐漸變得凝重了些。
顧也走向那輛停靠的車,低笑道:“讓我猜猜,會不會是被你藏了這麼些年的金絲雀?這我可要去打個招呼,見識下。”
他走到車前,正想伸手拉開車門,卻陡然聽見電話裡傳來一聲巨大的慘叫聲。
“啊——我再也——”
幾個男人痛呼蜷縮著身體,雨將他們身上的血跡衝刷乾淨。一個男人拄著手杖站在他們麵前,他身後有人為他撐著傘。
雨絲落在傘麵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音,很快的,這聲音混著在腳步踩在砂石上的粗糲聲音給他們製造出更深的恐懼來。
傘下,江遠丞麵無表情地將手杖直接捅向其中一個男人張開的嘴裡,霎時間,男人掙紮著瞪大眼睛,喉嚨間血液濺射開來。
管不住嘴的人,要舌頭有什麼用。
江遠丞垂下眼眸,話音冰冷地發出了警告聲:“不要靠近那輛車。”
他重複道:“滾遠點。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