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歡大感不妙:“等等……彆人掘地三尺你掘地三日?你掘的那個地洞到底有多深?!”
段驚塵嘴角揚了揚,聲音中難得的聽出些淡淡的自豪:“約莫十裡,便是掌門歸來,也感應不到靈石所在。”
十裡?!
白清歡被震撼住了。
這是何等的毅力,何等的小心,何等的能藏!
她聽得費解:“你為何不把靈石放芥子囊中?”
段驚塵皺眉,語氣徒然變冷:“我第一次去南荒曆練,遇到了空空門的賊修。”
白清歡懂了。
少年初出茅廬曆練,就被空空門的人偷了隨身攜帶的靈石,難怪後麵要把靈石偷藏在老家了。
隻不過,白清歡頭一次見到有人對靈石如此執著,即便是那位眼裡隻有靈石的萬寶閣少主,也不似段驚塵這般誇張。
畢竟,段驚塵這般特殊的身份和驚豔的天賦,宗門內的資源法寶都該是由他先挑的。
她遲疑片刻,忽然想起大刀門那位差點被騙掉仙器的宿泠風,低聲問:“你是不是被人騙靈石了?”
“不曾,那些靈石至今還在地底。”段驚塵很平靜的報了一個精確的數字,“我入宗門八十年,那條極品靈石礦脈,外加從鐵峰主和其他人那兒贏到的靈石,一共攢得三千五百萬靈石。”
這個數字,便是白清歡也聽得倒吸一口冷氣。
“那你怎麼不用?”
“不能用。”他說,“我要買聚魂幡。”
這三個字出來,白清歡替刀疤剝蛋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
過了會兒,她眉目低垂,像是在和段驚塵說話,又像是在喃喃自語。
“據說,但凡橫死者,靈魂必定破碎不全,隻能在世間遊蕩至徹底消散。不過若能在魂消之前以聚魂幡收集靈魂碎片,則有望修得來世。”
她將剝得光潔的靈蛋遞給刀疤,一邊摸著狗頭,一邊溫聲道:“聚魂幡雖昂貴,一麵卻也隻需要十萬,已經夠了。”
“不夠。”
段驚塵說:“我要買三百八十五麵聚魂幡。”
三百八十,是花溪村的村民。剩下的五,是同為劍奴的五個少年。算下來攏共三千八百五十萬靈石,有零有整。
段驚塵第一次知道這個數字的時候,抱著天傾劍枯坐了整夜。
第二日,他便紅著眼提劍上了庚金峰,喜提人生第一筆賭金。
那一日,他上了十次庚金峰。便是最愛切磋且嘴最硬的鐵十一也尿遁了,從此定下三天隻準去庚金峰一次的規矩。
其餘各峰弟子看他像看一個瘋子,也和他賭不起。
段驚塵無路可走,隻能另辟蹊徑。果真叫他絕處逢生,在成為最強劍修之前,成了最強礦修。
白清歡摸狗的動作停下。
她沒有問段驚塵為何要買那麼多麵聚魂幡,而是在沉默良久以後,忽然開口。
“不用再去辛辛苦苦挖靈石,找人拚死拚活打架了,已經夠了。現在你去看看我榻旁有個大櫃子,打開,裡麵有一百麵聚魂幡。”
她的聲音非常淡然,“拖的越久,殘魂越是難聚,且先把我那些拿去用了吧。”
那邊段驚塵也依言打開櫃子。
開櫃的瞬間,上百張聚魂幡零落掉了一地。那些昂貴的聚魂幡上,或是沾染著已經變成深褐色的血漬,或是遍布不知經曆多少年歲的塵埃泥濘,它們像一座小小的墳塋,就這樣堆在了段驚塵的麵前。
“雖說用過,但是不曾成功聚魂,所以還是能繼續用的。”她說到這裡突然想起重要的一點,於是若無其事又補上:“算是借你的,日後你挖礦慢慢還。”
他卻遲疑,握著傳訊玉簡的手微微蜷縮了一下,放輕了聲音:“你……用不上了嗎?”
“用不上了。”她語調平淡,輕輕嘖了一聲,像是自嘲∶“買聚魂幡的時候我以為那位摯友死了,後來才知道,人家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呢。”
白清歡聲音非常淡然,她看著茫茫的白霧,仿佛又看到那場百年難遇的大雪。
她那會兒倔得像驢,一張聚魂幡無用,便買十張;十張也無用,就買一百張。
若一百張無用,就說明萬寶閣賣假貨。
她走在雪地裡,一步一個腳印深陷,每走百裡,便插上一麵聚魂幡。
結果都快插遍了整個東靈洲,也沒見到想見的那個鬼。
事實證明,一百張也無用,且萬寶閣概不退貨。
她站在雪地裡落淚,如今回憶起來,自己也忘了是在難過找不到的殘魂,還是在心疼失去的一千萬靈石。
段驚塵突然開口:“應臨崖?”
“啊?關他什麼事?”白清歡愣了一下。
他又點名:“宋蘭台?”
“啊?提他做什麼?”白清歡再愣。
段驚塵:“……”
陪自己閒聊的段驚塵不知道為什麼又不說話了,白清歡難免無趣。
她正準備招呼刀疤帶路,去看看仙君挖的洞有多深時,極遠處,有悠遠而空靈的鐘磬聲響起。
與此同時,那位熱情的小周徒孫的聲音,遠遠從山腳一路高亢響亮傳到山頂——
“段師祖!我剛結識的人脈有最新消息傳來!”
“承光寺那位和白長老曾有過轟轟烈烈纏綿悱惻恩怨情仇的佛子!他這次居然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