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是不是真有病症,自己心裡知道,聞言說不必了,“與阿姐暢談幾句,已經好多了,就不勞阿姐開方子了。”邊說邊起身,“叨擾半日,我也該回去了,阿姐留步吧。”
向外走上幾步,忽然又頓住了步子,回身道:“我阿翁這幾日見好,上回開的方子還剩一劑藥,等阿姐有空時,千萬記著再替他診個脈。”
南弦道好,“我這裡記著日子呢,你隻管放心。”一麵將人送到了大門外。
兩個衛官在階前牽馬等著他,他接過韁繩翻身上馬,複又含笑望了她一眼,方才策馬往巷口去。
南弦這時終於鬆了口氣,退回門內來,聽見門房嘀咕不止:“這小馮翊王怎麼恁地奇怪,自打結交了他,咱們家的門就關不嚴實了……”
細想想也是啊,他算得上建康城中最麻煩的病患了,不光身上有病要治,心裡不痛快了,如今也歸她治。
“把門拴好吧。”南弦叮囑了一句,踅身返回後院了。
接下來兩日,還是照常看診,中晌太學博士家娘子帶了個兩歲的孩子來,說積了食,三天沒有好好吃東西了,所幸南弦學過小兒推拿,還能幫著看一看。
正擦手上的胡麻油,忽然見允慈從外麵跑進來,手裡揚著一封信,歡天喜地道:“阿兄來信了!”
南弦忙撂下手巾把信接過來,拆開看,信是上月寄出的,說南地的疫病已經控製住了,識諳已經奉召返回建康。算算時間,路上大概走了半個多月,至多再有一個月,必定到家了。
姐妹兩個很高興,畢竟家裡人口少,難免冷清。阿翁不在了,外麵有些事不好處置,要是識諳回來,就不用她們事事操心了。
允慈打算預先準備起來,“我上後廚吩咐曹娘去,讓她和鄉間的農戶說好,留新鮮的茨菇給咱們。明日去市集看看,這時節白條肥美,可以買好養在缸裡。”
南弦失笑,“還有一個月呢,急什麼。”
反正識諳要回來了,迷茫的人生忽然有點盼頭似的。
南弦也不去想太深層的東西,隻是慶幸親人能夠團聚。上年過年他都不曾回來,這回應當不會再離京了吧!
黃曆翻過一頁,又到了進宮的日子,有了上回的經驗,已經不再需要小馮翊王陪同了。皇後早早安排了謁者在宮門上候著,南弦的職責說白了就是調理後妃的身體,讓她們更易受孕。自皇後到九嬪,每一位都有需求,隻是皇後大度,命南弦先為底下命婦開方,自己則留待最後才看診。
上回小試牛刀後,南弦在宮中積累起了一點名氣。皇後的暈症,一劑藥就好了,秦修華的唇風消退下去,施婕妤的兩頸,也不像先前那樣腫脹了。
小病症探路,後麵才是正題,南弦被雲夫人請入了弘化殿,仔仔細細掰扯了好半天。
三夫人之一的貴人雲氏,是南疆敬獻的美人,身上擔負著南疆的厚望,亟需一個孩子來鞏固與朝廷的聯係。雲夫人漢話說得不太好,勉強描述了自己手足涼,小腹摸上去總是不溫暖的症狀,咬著槽牙再三說“助孕、助孕”,比手畫腳透露自己為了懷上孩子嘗試過的奇怪偏方,比如活吃龜鱉之類,聽得南弦寒毛炸立。
“先行暖宮,活血調經。”南弦溫言安撫,開了覆盆子、赤芍藥等,囑咐加上三錢紫石英熬成湯藥,“月事後第十一日開始服用,每日一劑,連服四日。”
隻是這方子能不能順利用上,就不確定了,畢竟還要經太醫局查驗,如果太醫局覺得不妥,方子作廢也就作廢了。
勇於嘗試的人嘗試了,觀望的人還在觀望。南弦在後宮走了一圈,最後才去了皇後的含章殿。
對待皇後的身體,自然更要謹慎,再三確認了,有氣滯血瘀的症候,南弦道:“家母早年留下過一本古籍,上麵記載了一則育麟方,以藥劑配以督脈鋪灸,或填藥臍灸,或者可以試試。不過,單是殿下調理尚且不夠,還需陛下同治……”
這話對於女郎來說,確實不好出口,皇後心下怎麼能不明白,這麼多年後宮無所出,問題絕不是出在後妃們身上。
“早年間,陛下在潛邸時有過一子。”皇後遲遲道,“不過沒養住,夭折了,後來就……”直說聖上不成事,皇後也為難,最後隻得含糊過去,“向娘子先為我調理吧,陛下那頭,過後我再與他商議。”
這裡正說著話,孫長禦從殿外進來,輕聲道:“殿下,盧娘子來了。”
皇後一聽,方子都不看了,急忙吩咐將人請進來。
南弦牽袖蘸墨,起先也沒留意進來的是什麼人,直到聽見那女郎的聲音,覺得似曾相識,才轉頭望了一眼。
奉召進宮必定是打扮過的,那女郎傅著粉,點著唇,看上去容色秀麗,但饒是如此,南弦還是一眼認出來,正是她醫治過的,豫州彆駕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