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勉強適應了白光,周圍的景物慢慢變得清晰。
這裡是一座很大的玫瑰莊園,籬笆之內鋪了一條兩米寬的紅磚小路,筆直延伸了百幾米的距離,儘頭接了一扇兩米高的大門。
那是莊園古堡的正門,古堡看起來有些年頭了,牆麵被類似爬山虎一樣的植被包裹,透過枝葉的縫隙,隱約能看見有些脫皮的紅色磚石。
季風將莊園的外貌大致掃了一眼。
除了那條紅色磚路,整座莊園都鋪滿了這種紅豔的玫瑰,荊刺藏在花苞下麵,除了那條紅磚小路,再找不到另外能夠下腳的地方。
“現在是幾月?”
他冷不丁問了一句。
玫瑰開在五月份,而他死在九月初。
他試圖用科學解釋一下,發現完全無法解釋得通。
“外界是九月份。”
穆荀川不吝嗇回答這個問題,“但在這裡,時間是隨機的。”
也是,場景都能隨意切換,更不要說時間了。
季風點頭算是回應。
穆荀川恢複了雙目無神的狀態,腳步停在莊園外,應該是在等那個海邊度假的人。
季風便又轉過身,朝莊園外麵看去。
與園中的紅豔不同,藍天白雲,青草綠地,像是恍惚誤入了童話裡。
除了……
他抬起手,遮住頭頂的日光,這才看清那抹越來越近的小麥色身影。
那是個穿著野人頭褲衩的高瘦青年,腳上拖踏著一雙人字拖,手中團了幾件亂七八糟的衣服,氣喘籲籲地跑到兩人身邊,才將那些衣服一扔,拽出一件紅色T恤套在身上。
“老大,你說給我十分鐘……”
他又拿起褲子,將褲子拉鏈拉到頂,往肚子上一摸,“腰帶還忘拿了。”
“門有十分鐘的開放時間。”
穆荀川極不耐煩的皺了一下眉頭,話才出口,步子就已經往前邁開。
“那我也不能卡點來啊,弄不好把我一個人剩在這裡,讓我怎麼活?”
他說著,拎起地上的外套,追在穆荀川屁股後麵,隻來得及匆匆看了季風一眼。
“新人啊,我叫江頌,剛剛高中畢業,當社畜的第三個月,昨天死的,你呢?”
開場方式又奇怪又合理,季風抿了抿嘴。
“我叫季風,剛剛入……還沒入職,今天死的。”
“緣分緣分,”江頌歎了一句,又把臉朝向穆荀川的後腦勺。
“不是說有三天假嗎,怎麼說改就改?昨個兒我回家度假,還看到我媽在等我回去吃飯,我想著要不今天再回去一趟,還沒打算好呢,就被莫名其妙叫回來了。”
什麼叫回家度假?
季風將這兩個毫不相乾的詞語組合到一起,怎麼也叫不順口。
“我們不是已經死了嗎?”他忍不住問道。
怎麼還能回家吃飯?
“白鹿沒告訴你嗎?我們休假是可以回去的。”
他大概是想好好解釋,卻見穆荀川冷著一張臉越走越快,隻能先做了個暫停的手勢,一手提著褲子,跟屁蟲似的追了上去。
“早知道我是第三個到場的,就穿好衣服回來了。”
大概確實有些不好意思,他說這句話時,耳朵都跟著泛紅,“不過,咱們不用等他們了嗎?”
穆荀川這才將步子一頓,冷聲回了一句,“你想等誰?”
江頌一本正經地瞧著他,“隊友啊,我聽白鹿說,隊伍的最大容量為二十五人,老大你效率不賴啊,昨兒個我還擔心你招不滿……”
穆荀川瞥了季風一眼,打斷他的話,“齊了。”
江頌一愣,“什麼?”
季風跟在後麵好心解釋,“咱們隊好像齊了。”
江頌又是一愣,“……老大你喝假酒了?我明明記得還有不少啊,什麼老楊、小林……”
穆荀川不耐煩地蹙起眉。
江頌嘴一抿:“齊了,就咱仨。”
紅磚小路落滿了玫瑰花瓣,一腳踩過去,花瓣粘在磚上,留下一串踩爛的紅漿,一點點滲進縫裡。
百米距離很快到了終點。
“吱呀”一聲響動。
原本緊閉的古堡門突然被拉開,一個孩子從門縫裡露出半張臉。
大概隻有五六歲的樣子,膚色蒼白,棕褐色的卷毛頭發垂在肩膀上,一雙眼睛大而有神,花苞衣領下麵係了個粉色的蝴蝶結。
像個會動的洋娃娃。
“我叫小念。”
她露出一隻手扒在門上,抬起眼睛看向站在最前麵的穆荀川。
“我在找一個不會哭的布娃娃,有沒有人肯幫我找到它?”
似乎不需要誰來回答她,說完這句話後,那雙娃娃般的眼睛眨了眨,日光照進瞳孔裡,在眼底添了幾分光彩。
“快進來坐!”
她用瘦弱的胳膊推開門,懷裡的紅兔子布偶掉在地上,又立刻被她撿起來。
巴掌大的臉因為用力變得紅撲撲的,煞是可愛。
穆荀川抬起一隻手,幫她將另一扇門打開,毫不客氣地走進古堡裡。
季風被江頌催促著,第二個邁進去。
牆上掛著燭火壁燈,用微黃燈罩蓋著,越發顯得昏暗,整個空間中隻有一張兩米長的實木寬桌,淩亂的擺著四隻椅子,桌子正上方,卻有一盞巨大的水晶燈。
穆荀川隨意挑了一把椅子,擺到桌子旁邊坐下。
“啪”一聲輕響,水晶燈被打開,照亮了木桌與周圍有限的空間。
小念的手還按在開關上,她朝幾人眨了眨眼睛,“吃點什麼?蛋糕、或是巧克力?”
“有沒有水?”江頌接了一句話。
海邊曬太久,他確實有些渴了。
小念眼角彎了彎,整個人忙碌起來,在江頌還沒坐穩之前,就將不知從哪裡拿過來的一道道美食擺上了木桌。
江頌拽椅子的手停在那裡,後知後覺的問穆荀川,“老大,我沒說錯什麼話吧?”
見他不回答,又端起最後擺上桌麵的那杯水,“老大,能喝嗎?”
“食物都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