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沈明酥沒料到他今日回來這麼早,並沒在意自己身上的狼狽,“忘了。”
務觀走過去,手裡的傘舉到她了頭上,“沒關係,人總得淋幾場大雨,才會長記性。”目光瞟了一眼她的臉,掏出手帕遞給她,“擦一下?”
沈明酥沒接,拿衣袖抹了一把,誰知越抹越濕,“落湯雞一隻,擦不擦都一樣。”
務觀笑了,“我是讓你煲魚羊,沒讓你把自己先煲了。”
聽他說起這,沈明酥目光閃了閃,“天還沒黑,務觀公子來早了。”
務觀帶著她往小院子裡走,傘夠大,罩住了兩人的頭頂,雨點砸在傘麵上如雷鳴般‘轟隆隆’直響,傘下反而安靜,“下這麼大的雨,能成什麼事,馮肅的底子我已經摸清了,等這場雨一停,明日我帶你去找人。”
“多謝務觀公子。”
“謝什麼謝,都是一家人了。”
知道他愛耍嘴皮子,沈明酥沒搭腔。
路上察覺他轉頭看了自己幾回,沈明酥也沒在意,直到回到院子,他收了傘,立在屋簷下一雙眼睛直勾勾地落在她臉上,沈明酥這才反應過來,臉上的妝容怕是已經化了,神色一僵,很快恢複了平靜,問道:“看夠了嗎?”
兩人確實不像。
沈月搖雖也好看,但長相偏溫婉,沒有她臉上的明豔和孤高。
務觀識趣地移開目光,“十錦公子的容顏果然了得,這回你說的那桃花債,我信了。”
誰知道他信不信。
進屋換了身乾爽的衣裳,重新描好了臉上的妝容。
這麼大的雨,什麼魚羊一鍋鮮就算了吧,買幾個饅頭湊合湊合得了,出去門口,雨勢卻慢慢地減緩,似乎還停了。
務觀在她換衣裳的空當,已把小院子轉了個遍,此時立在院子中央,懷疑地看著她,“你家沒有灶?”
沈明酥含笑相應。
不僅沒有灶,也沒有炊具,柴米油鹽醬醋茶樣樣都缺。
那她還問他吃什麼。
麵具擋住了務觀的臉,但擋不住他眼裡的質疑,沈明酥知道他在想什麼,“這就去買。”走出幾步,回頭看著還立在那的務觀,熱情地邀請道:“務觀公子要不要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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務觀站在鋪子外沒進去,身上的白衣仿佛把他隔絕在了九天之上,不願意碰這些凡塵俗物。
沈明酥把鋪子裡的炊具都瞧了一遍,遲遲下不了決定。
鋪子的老板跟在她身後,一一為她介紹,“這個陶罐不錯,大,能裝五六瓢水......”
“太大了。”
“公子要是嫌大,這個鼎爐怎麼樣。”
沈明酥搖頭:“太深了。”
“這口鐵鍋呢,這可是新出來的,看著淺,但口子寬,裝多裝少都能用......”
“是嗎,我瞧瞧......太寬了。”
“就這個。”旁邊突然伸出一隻胳膊來,務觀手裡提著一口雙耳銅釜擱在了老板麵前。
鋪子老板來回瞅了兩人一眼。
沈明酥掏了荷包,笑道:“聽他的。”
從鋪子出來,雙耳銅釜還在務觀手上,沈明酥繼續去挑碗筷。
半個時辰後,務觀終於明白為何要叫上他一起來了,自己一雙胳膊已被她掛滿了物件。
銅釜,鍋鏟,碗筷......腳步一邁,叮叮當當~
挺好的。
他這輩子還真沒這麼被人使喚過。
他臉色好看不好看,隔著麵具,沈明酥橫豎也瞧不見,東西該買的都買完了,開始往回走。
務觀看了一眼前麵那條漫漫長路和前麵提著一塊羊肉,一條魚的人,眼皮幾番抽動,忍無可忍,“你確定不雇一輛馬車?”
“沒錢。”她說的是真話,今日佛蘭給的那二兩銀錢,全沒了。
“務觀公子這不也窮著嗎,吃了上頓沒下頓,咱們還是省一點吧。”走了一段,突然問他:“務觀,你會做飯嗎?”
務觀氣笑了,“十錦公子,你覺得呢。”
“我姓江,江十錦。”聽出了他的咬牙切齒,沈明酥也沒再招惹他,“隨口一問而已,放心,我會。”
叮叮當當的聲音響在耳邊,心情實在好不起來,“最好你會。”
雨停了,地上泥水還在,沈明酥身上的衣裳乃青灰色,臟了也看不出來,可惜了務觀的白衫,沈明酥跟在他身後,看著他拖進泥水裡的袍擺,真誠地提了個建議,“既然沒錢了,你以後還是換一身耐臟的顏......”
“砰——”旁邊賭坊的一扇門打開,從裡拋出來了一人。
那人被丟進水潭,泥水濺起來,務觀半邊身子都沒能幸免。
泥水濺起來的瞬間,他眼睛一閉,麵具雖擋了一半但沒擋完,此時眼皮子上都是,人站在那沒動,從繃緊的脊梁能看出是怒了。
泥潭裡的人比他更狼狽,在泥水裡打了一滾兒爬起來,對著門前站著的幾位錦衣公子怒斥道:“有本事你們彆動手啊,咱們繼續論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