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舊事(2 / 2)

林珩 來自遠方 3816 字 8個月前

“那一天王城落雪,我與蜀國質子一同入宮,被三名王子攔下。他們命我學犬吠,命田齊效豚翻滾,否則不許離宮。”

聽到這裡,智陵已是怒不可遏。

“羞辱諸侯公子,安敢如此!”

林珩沒有絲毫怒意,他又端起杯盞,滋潤過喉嚨,繼續道:“我同田齊自然不願,於是,他們便令侍人綁住我們,一起投入湖中。”

王宮內有湖,因與熱泉相通,寒日也不封凍。

幸虧這股熱泉,在被拋入水中後,兩名質子才僥幸存活,堪堪撿回一條命。

砰!

智陵咬牙切齒,握拳砸向桌案。

桌角竟被砸裂,破碎的木塊墜向地麵,飛跳數下滾落台階。

“這件事國內不知。如若知道,定會質問上京迎回公子!”

林珩是晉侯唯一的嫡子,地位自然尊貴。就算不得晉侯喜愛,被送到上京為質,也不能如此欺辱踐踏。若事情傳回國內,定然群情激憤,縱然不能討伐天子,也當設法將他迎回。

“事情未出宮廷,上京都鮮有人知,大多被蒙在鼓裡。”林珩放下杯盞,抬起目光,情緒始終沒有太大起伏,“幾名王女恰好路過,救了我二人。她們的母親同王子之母不和,自然不會錯過良機。”

事情上稟天子,在場的宮廷內仆都被絞殺,動手的侍人被砍掉四肢流血而死。

王子杖責,一人直接被打殘。

三人的母親被幽禁,再不能見天顏。

表麵上看,這是天子給兩人交代,實則是宮廷內的權利廝殺。林珩和田齊不過是引子,是恰好用得上的棋子。

“王後無子,宮中王子皆庶出,一次少去三人,可謂皆大歡喜。”

這番話充滿諷刺,透出血淋淋的事實。

“田齊體壯,調養數月好轉。我不如他,寒氣淤積體內,成了上京城有名的病秧子。”林珩自嘲,隨即話鋒一轉,“天子終歸要顏麵,宮內也想粉飾太平,我算是因禍得福,再不曾被刻意為難,還三番五次得賞,日子不再艱難。”

這番話並未讓智陵壓下怒火。

“狼甲失責!”

狼騎是智氏私兵,林珩在上京遇險,差點丟了性命,無論如何該派人送信。

“送了,三次。”林珩道出當年真相,一語石破天驚,“送信人再未歸來。”

或許死在中途,或許消失在晉國,也或者根本沒能離開上京。

動手的可能是天子,可能是知曉此事的上京貴族。還有一種可能,是希望他永不能歸國的晉侯,他的親生父親。

“送信人消失無蹤,聯絡斷絕,事情終被掩下。”

時至今日,天子放歸各國質子,目的是攪亂諸侯國。

依天子所想,林珩需倚仗上京授予的官爵,即便他心存怨恨,也不會輕易舊事重提。

“表麵的罪魁禍首已經受到懲罰,若是我抓著不放,豈非心胸狹窄,斤斤計較?”良藥發揮作用,林珩恢複精神,不正常的紅暈褪去臉頰,愈顯雙目漆黑,漠然冰冷。

“豈有此理!”智陵怒火中燒,殺意在胸中蒸騰。生平第一次,他想弑君,不僅是晉侯,還有上京的天子。

一盞溫水送至他麵前,略顯得突兀,令他措手不及。

“兄長,舊事無可改變,重在當下,更在今後。”

見智陵遲遲不動,林珩索性握住他的手腕,將杯盞放到他手裡,一根一根扣上他的手指。

“我能平安歸國,即是我命不該絕。我會取回應得的一切,智氏也該重歸國都。”

林珩鬆開智陵的手,從身上取出一條絹,是從先成懷揣的密信中撕下,上麵蓋有正夫人才能使用的印章。

“鳩占鵲巢者,誅。”

“勾結犬戎者,殺。”

“寵信奸佞者不堪為國君,當撥亂反正。”

林珩展開絹上的印信,上麵飛濺數點斑痕,全是乾涸的血漬。

“父君寵愛麗夫人,卻不應尊卑不分;偏袒有狐氏,也不該自毀忠良。他不喜我,大可將我驅逐。因不想背負罵名,意圖讓我死在上京,消失在歸國途中,實則掩耳盜鈴。”

認出絹上的印章,看到上麵殘留的隻言片語,智陵想到出自誰手,怒意和殺意並湧。

正夫人的印章竟被一妾使用。

晉侯此舉不僅是偏袒,更是在羞辱逝去的正夫人,羞辱公子珩,羞辱智氏!

昏君無道,當逐,更該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