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
“再去找宗和祝,讓他們來見我。”
“諾。”
內史起身領命,恭敬退出殿外。
殿門合攏,國太夫人無心觀賞舞樂,命心腹婢女捧來木匣,打開獸首銅鎖,取出銅鑄的虎符。
非到萬不得已,她不想調動這支軍隊。
“且看吧。”
若林珩能肩負重任,她會予其助力。若不能,就唯有屠為首之狼,飲鴆止渴以續國祚。
內史行出南殿,獨自前往正殿。
沿途遇到探頭探腦的侍人,並未當麵予以嗬斥。宮內不乏氏族耳目,南殿可以守得滴水不漏,其餘不歸他管。
晉侯剛剛服過藥,額頭纏著細布,衣襟散落,神色略顯疲倦。
內史奉命求見,直接被帶到屏風前。
殿內燃著香爐,仍掩不去殘留的腥甜。內史嗅覺敏銳,猜出氣味來源,眸光微閃,疊手躬身行禮。
“母親命你來?”晉侯語氣冰冷。
“國太夫人擔憂君上病體。命仆轉言,君上安心休養,祭祀諸事可代勞。”
內史話音落地,室內陷入寂靜。
殺意似有形,化為利矢向他襲來。
晉侯坐在屏風後,強壓下殺人的欲望,深吸一口氣,道:“轉告母親,小疾而已,無需擔憂。”
“君上,祭祀一事?”
晉侯避而不談,內史偏偏要提。
晉侯眯起雙眼,右手手指微微顫抖,這是他控製不住脾氣的預兆。
猛地攥緊手指,晉侯強迫自己冷靜。
“告知國太夫人,我會召見宗和祝。”
“諾。”
內史見好就收,行禮後退出殿外。
殿門合攏,殿內傳出一聲巨響,內史習以為常,情緒沒有絲毫觸動,步伐頻率始終保持一致,仿佛測量過一般。
他以為一切儘在掌握,殊不知林珩成為變數。
剛剛走下台階,就見幾名侍人急匆匆行來,臉上帶著驚慌,貌似受到驚嚇。
“發生何事?”內史攔住一人,沉聲問道。
“公子珩入城,已至宮門前。”侍人臉色發白,嘴唇顫抖,哆哆嗦嗦道。
“公子歸來何必驚慌?”內史皺眉道。
不料侍人抖得更加厲害。
“公子珩言、言禮獻君上,是、是裝在盒子裡的人首!”
“什麼?!”
內史吃驚不小,直接調轉方向奔赴宮門。
待他到時,就見一輛雕刻圖騰的馬車停在路中,氏族車輛分列左右,有序排成兩條長龍。
年輕的公子走出車廂,站定在車前,一身黑袍愈顯麵色蒼白。
幾隻木盒並排擺在地上,盒蓋敞開,裡麵是鮮血淋漓的人首,依稀能辨認出是先煥等人。
數名雙矛兵翻身下馬,各自肩扛麻袋,一把扯開係繩,乾枯變色的斷耳灑落在地,片刻堆成小山。
人耳浸泡過藥汁,散發出一股古怪的味道,初聞令人作嘔。
林珩袖手站在車前,似在耐心等候。直至宮門大開,見到出現在門後的人影,他才抬起右臂向身後的騎士示意。
雙矛兵整齊下馬,站定之後以護腕擊盾,揚聲道:“公子珩歸國,以人牲敬獻國君!”
聲音持續拔高,隨風送入每個人耳中。
氏族的頭顱,刺客的單耳,正是林珩為晉侯備下的一份大禮。
氏族郎君們奉父命出城迎接林珩,見到人後未及多做寒暄就被牽著鼻子走,隨他一同來到宮門前。
看清所謂的“禮物”,天之驕子們不禁悚然。
非是出於恐懼。
身為家族繼承人,他們大多年少隨父征戰殺伐,或對陣諸侯國兵或驅逐犬戎,亦或是屠殺山匪賊寇,手中都會染血。
真正震驚他們的是林珩的言行。
這位嫡公子年少離國,在上京為質九年,曆經波詭雲譎,如今平安歸來,依靠的絕不是對天子的諂媚和運氣。
回想密報中神異的戰鬥,聯係陶廉的態度,眾人心思飛轉,對林珩的認知陡然清晰。
少年固弱,心如猛虎,絕不容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