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不說這個了。食物都熟了,你吃哪個?”陸征把烤好的土豆和紅薯撥了出來。
“我都行。”白榆隨口道。
陸征撿出一個已經熟透的紅薯,用樹葉包好遞給他,“小心燙。”
白心紅薯口感粉糯,有著像板栗一般的質感。這個品種的紅薯不容易烤熟,但陸征卻烤得有模有樣,火候、時間都拿捏得精準到位。
白榆連咬了幾口:“你經常烤這些?”
“以前吧,好久沒烤了。”陸征把剩下的食物撥到一邊,自己卻沒有動的意思。
白榆忽然想起剛上山時,陸征那句“我以前住在衛城,有時候會來”,便問道:“你家現在還在衛城嗎?”
空氣陡然靜默了一瞬,然後他聽到陸征平靜地說:“不在了。”
陸征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聲音也還是沉穩的,但白榆卻在刹那間明白了這三個字的意思。
“我的母親在災難來臨時沒能幸存下來,父親帶著我和弟弟一路逃亡,後來在衛城落了腳。”陸征緩緩道:“他曾是城防部隊的一員,十年前在一次異種襲擊事件中犧牲,隻有我和弟弟活了下來。”
“你有一個弟弟?”
“他比我小兩歲,和我一樣考進了軍校。”陸征頓了頓:“可惜他沒有等到畢業。”
“大三那年暑假,他和幾個同學在參加野外綜合訓練時,失聯了。”
白榆心下一沉。
“那時候我剛進軍部不久,學校和軍部都組織過幾次搜尋,但都一無所獲。”
誰都知道在荒山野嶺失聯意味著什麼,但陸征卻沒有用“死”這個冰冷的字眼。
記憶中那個從小就追在他後麵,喊他“哥哥、哥哥”的孩子,在毀天滅地的災難來臨之際與他緊緊相擁的孩子,在顛沛流離的生活中永遠保持著樂觀與希望的孩子,一路都以他為目標、追隨他的腳步,甚至和他報考了同一所軍校。
可他出事的時候,陸征還在外麵執行任務,直到三天後回到軍部才接到了這個消息。
沒有人知道陸征在那段日子經曆了怎樣痛苦的內心煎熬。他剛入軍部不久,初綻頭角,也引起了不少人的覬覦和打壓。他孤身一人,在這個荒蕪的世界裡失去了生命中最後一絲溫暖。
直到他遇到了李雲峰。這個年紀足以做他父親的領導,以一個長輩的身份給予他悉心指點,破除重重阻力重用他,把他調離了軍部這個是非之地。
這些白榆都不知道,所以他也不能體會,陸征為了他頭一次頂撞、拒絕李雲峰時的心情。
夜正深沉,漫天繁星半明半昧著,兩人又聊了聊,不知過了多久,白榆在劈啪跳躍的火光中昏昏欲睡。
“這裡太冷,回去吧。”陸征熄滅了火堆,將白榆拉起來往回走。
回程的車才開了不到五分鐘,白榆就坐在副駕上睡沉了。車窗外,天上的薄雲漸漸厚重起來,點點星光也終於消失不見。
在起起伏伏的顛簸之中,外麵下起了小雪。
雪落星河,一夜入冬。
吉普車嘎吱一聲停下,陸征打橫抱起已經睡熟的人,走進了自己的值班室。
白榆是半夜醒來的,恍然發現自己睡在一張鐵質的單人床上,房間門微闔著,透過門縫能看到外麵暖黃色的燈光。
他躡手躡腳起身,拉開了房門。陸征正伏在案頭,徹夜工作。
“你去睡會兒吧”,白榆意識到自己占了這間值班室唯一一張床,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困,在醫院裡耽擱太久,還有些事要處理。”陸征泡了一杯黑咖啡,手中的筆沒有停下。“天色還早,你再去睡會兒。”
白榆剛想勸一勸,視線卻忽然落在窗外紛紛揚揚的飄雪上。“下雪了?”
“嗯”,陸征聲線低沉,歎了一口氣。
“今年的雪,比往年又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