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身在紊亂的氣流中劇烈顛簸,滾滾黑煙冒了出來,彌漫著令人窒息的焦糊味。
“來不及了”,蕭尹迅速解開安全帶,抓起身旁的降落傘包,扭頭命令道:“全體人員,準備跳傘!”
機身開始迅速下墜,飛行員緊盯著高度計,默數著距離地麵的高度。
蕭尹單手抓緊艙門,指揮組員們紛紛躍出機艙。
下墜的速度越來越快,白榆在劇烈顛簸中勉強維持平衡,下意識看了一眼蕭尹,還沒等看清他的麵容,就感到背後被猛然一推,“白榆,快跳!”
高空之上,天旋地轉。
降落傘繩索拉開的瞬間,巨大的阻力將身體往上猛地一扯,風刃如刀般割過每一寸暴露在外的皮膚。
白榆朝直升機墜落的方向努力望去,瞳孔中卻出倒映出一個黑洞洞的槍口。
棕黑的頭發被風揚起,淩亂地拍在蕭尹臉上,他單手攀著艙門,右手握槍,對準自己的方向。
“砰——砰!”兩聲槍響撕裂長空,隨之而來的是急劇的下墜感,破損的降落傘在風中搖曳,一如白榆此時的心,千瘡百孔。
他隻恨不得自己瞎了。
身下萬頃原始森林迅速放大,樹木的尖梢像無數鋼針指向自己。白榆絕望地閉上眼睛,巨大的衝擊力驟然襲來,他身體被狠狠地甩向一側,霎時間失去了知覺。
他是被生生疼醒的。
睜眼一看,自己竟然掛在一棵參天大樹上,樹枝的尖刺劃破衣服,刺入皮肉,鮮血滴滴答答流淌出來。
白榆頭痛欲裂,嘗試著稍稍活動了一下身體,多處骨折帶來的劇痛讓他幾欲昏厥。
他用儘力氣割斷纏在身上的繩索,掙紮著想要擺脫束縛,身體卻像被巨大的力量牽引著一樣,不斷向地麵墜去,摔入了記憶裡最濃重最黑暗的深淵。
……
阿茲洛克聚集區,診療室。
“——呼!”白榆驀然驚醒,大汗淋漓。
半個月來,在圖片、模擬情境和深度催眠的反複刺激下,記憶一點點回籠,終於拚湊出最原始、最殘忍的真相。
沈長翊看著他漸漸變得猩紅的眼睛,知道他已經全然記起。
“根本就沒有跨區解救人質的任務,那天唯一的目標就是我,是不是?”
“這麼周密的計劃,環環相扣,非要置我於死地,隻靠蕭尹一個人演不來。”白榆心肺疼得快要炸開,雙手緊緊攀著床沿,力道之深幾乎要把手指插進床板裡。
在利益麵前,“情誼”兩個字一文不值。那架直升機上,曾經與他生死與共的隊友們,原來個個都想要他的命。
“你也是知情的吧,沈隊醫?”他一把抓住蕭尹領口,過度刺激讓白榆一時間露出瘋癲而破碎的神情,“你很少直接參與任務,那天卻突然出現在飛機上,是蕭尹不放心,讓你確保我死透了?是不是?”
“不是這樣……這件事我的確有責任,也很後悔,但當初我們真的沒有想置你於死地。”沈長翊輕抿下唇,眼底劃過一絲悲涼。
“事發前一個月,蕭尹找到幾個他比較信任的人,說出了你的潛伏身份。特勤組實驗體中不乏經過腦域進化改造的,輕鬆就黑入了你的檔案。當真相被揭開時,大家才驀然發現,你的存在,竟是懸在我們頭頂的利劍。”
“蕭尹他,畢竟對你有感情,並不想殺了你。策劃這一出,原本是想造成你意外受傷的假象,不留痕跡地破壞掉你的腺體。”
“白榆”,沈長翊繼續道:“我這麼說不是想推卸罪責,無論如何,我的確成為了幫凶。這個計劃起先也有人反對,但當成旭和吳皓的死因赤/裸裸展現在麵前的時候,誰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成為下一個。”
“成為實驗體意味著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與付出,我不能忍受一邊流血犧牲一邊還被監視、威脅。那時候我的情緒瘋狂催化,看不清自己內心,待我頭腦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好一個有感情”,白榆捂住眼睛,譏諷地笑起來,“我寧願那個時候,就已經死了。”
沈長翊低歎一聲:“後來我們在叢林裡找了你很久,因為被變異生物困住耗了點時間,你墜落的位置又太遠,當我們找到那裡的時候,隻看見破損的降落傘掛在樹上,還有地上一大灘血跡。”
“從那一地血來看,你生還的概率不大。在那樣的環境裡,我們猜測你也許是被野獸拖走了,也許……”,他頓了頓,說不下去。
“總之,蕭尹發了一段很長時間的瘋。等他再度回到組裡的時候,整個人都變得更加強硬、殘忍。”
“他的野心越發膨脹,做出的事情也越發離譜,殘殺同僚、排除異己,糾集了一批狂熱的追隨者,開始實施劣等基因清除計劃。”
“我實在無法認同他,所以就在那個時候,找機會逃出了12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