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顧及季魚的身體,是以回程時走得很慢。
大多數時候,季魚都是在馬車裡昏睡,以便修養身體,清醒的時間不多,若是難得清醒時,她會修習季氏的功法,格外忙碌。
每當這時,江逝秋滿臉不讚同之色。
“娘子,你的身子還未好,應當好生歇息,彆太勉強。”
季魚放下手中的書卷,抬眸看他,溫聲說道:“不勉強,隻是閒暇時看看。而且我的天賦不好,若是不勤奮些,隻怕真是連廢物都不如。”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眉眼恬靜,並無任何怨懟之色。
似乎對於自己天賦不足一事,她坦然接受,不會埋怨命運不公,亦不覺得自己是廢物便應該自慚形穢,擺爛躺平。
江逝秋眸色微深,嘴裡笑道:“胡說,我家娘子可不是廢物,若你是廢物,這世間便沒有天才。”
季魚啞然片刻,然後失笑。
她發現,這人總愛說一些讓她難以招架的話,似乎在他心裡,好像她沒有什麼不好的。
這麼想是不是有些自戀?
雖是如此,季魚也不能堵住他的嘴。
這一路上,這樣的話她聽得不少,若不是知道自己的情況,隻怕都要被他的甜言蜜語弄得暈頭轉向,失了分寸。
最後季魚看累了,將手中的書卷掩起,靠著車壁閉目養神。
眼睛雖然閉著,五感卻越發的靈敏,能敏銳地察覺到對麵炙熱的視線,不管是在她昏睡之時,還是清醒之時,都不移分毫,寸寸緊逼。
起初她還有些窘然,頗不習慣,日子久了,倒是坦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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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他們來到一處村莊。
這一段路比較偏僻,距離下個城鎮還有段路程,眼看天色就要暗下來,驟雨將至,隻能在村裡找個地方歇一晚。
村裡不過十幾戶人家,村人的日子顯然過得不太好,家家戶戶都是粗陋的泥土房,而且屋裡還養著雞鴨等牲畜,環境實在稱不上好。
對於地裡刨食的鄉下人而言,除了田地,牲畜就是他們最寶貴的財產,比他們的命還重要,吃住都在一起,是一種很常見的事。
然而在紅綃眼裡,卻是難以忍受。
最後紅綃找上村裡的裡正,給了裡正一些銀錢,讓他們勻出兩間房。
裡正家也是村裡唯一比較能看得過去的,至少沒在屋子裡養牲畜,而是將牲畜養在後院。
雖是如此,紅綃仍是仔細將房間打掃一遍,並薰過香,將車裡的被褥搬過來,鋪到床上,方才讓季魚歇息。
“少主,環境不太好,您忍一忍。”紅綃憐惜地說。
季魚坐在一張簡陋的、布滿汙漬的四腳凳上,捧著一盞熱茶,溫聲道:“紅綃姐,其實挺好的,至少能遮風擋雨。”
她的身體雖然嬌貴,但並不是那麼在意居住的環境。
不過顯然她身邊的所有人,都覺得會委屈了她。
這時,江逝秋提著一個食盒進來。
隨著他開門,一股冷風灌入,還有外麵響起的劈哩叭啦的雨聲。
天黑後便開始下起雨,且這雨勢極大,氣溫也迅速地下降。
季魚掩著鼻子打了個噴嚏,攏緊身上的衣服。
江逝秋忙將門關緊,將食盒放到桌麵,摸了摸她的額頭,發現溫度有些高。
“有點燙。”他擰著眉說。
季魚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對自己的身體情況很了解,說道:“可能是今兒風大,吹了些風,感染風寒了。”
江逝秋神色有些迷茫,“風寒?”
顯然,這位剛做人不久的皇城鎮妖司指揮使大人,對於凡人生病的狀況還不太能理解。
紅綃一聽,便緊張起來,忙不迭地說:“車裡有藥,我去煎藥。”
等紅綃出去,江逝秋將食盒裡的飯菜取出來。
這是他剛才借裡正家的廚房做的,熱騰騰的,還冒著霧氣,食物的香味在屋子裡彌漫。
屋裡點了一盞蠟燭,季魚借著燭光,看到桌上的三菜一湯時,不禁有些驚訝。
“都是你做的呀?”她笑著問。
江逝秋給她盛了一碗雞湯,“看在為夫如此辛苦的份上,娘子你要多吃一些。”這雞是進村裡,他順手捉的一隻野雞,給她熬了雞湯補身子。
隻是季魚正在生病,實在沒什麼胃口,喝了兩口湯,便放下筷子。
江逝秋原本是想勸她多吃點的,見她實在沒精神,臉頰紅通通的,雙眼迷蒙,心坎間湧起一種難以言喻的陌生感覺。
悶悶的,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等紅綃煎好藥,季魚喝過藥後,實在撐不住,躺在床上。
看到床邊守著她的男人,她微微眯眼,輕聲道:“謝謝,辛苦你了。”
江逝秋握住她的手,明明臉蛋摸著熱烘烘的,這手仍是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溫度。
他將她的手攏在掌間,突然說:“原來養一個人這麼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