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全旋繞月飛行。(2 / 2)

反派攻陷記事 紀嬰 6262 字 8個月前

傀儡師作案不留線索,就算不慎遺漏些什麼,也會被徘徊在此的妖邪破壞得一乾二淨。

要想查獲此案,恐怕隻能從兩位死者的過往經曆入手。

長劍入鞘,江白硯道:“我將妖邪剿滅,鬼打牆已破。鎮厄司同僚應已鎮壓動亂,我們隻需等候於此,待閻公子驗屍即可。不過……”

四周靜默須臾。

他忽地抬眸,意味不明笑了笑:“施小姐方才的誇讚之語,可還作數?”

施黛:?

施黛:???

作數?什麼作數?他不會在說那堆彩虹屁吧?

她可沒辦法螺旋飛天瘋狂全旋還繞月飛行啊!

江白硯這句話被壓得低,喉音輕而軟,乍一聽來,透出點兒乖馴的期許。

但……不是錯覺。

對視之際,施黛分明在這人眼底捕捉到了一閃而過的促狹。

他是故意的。

江白硯好整以暇看著她。

他見過施黛許多表情,微笑,驚訝,一本正經。

今日是頭一回,這姑娘在他麵前目露怔忪,似被噎住,一雙烏溜溜的杏眼睜得渾圓,欲言又止。

像是茫然,又像有些不服氣。

讓他覺得新奇。

她為何不怕他?

明明膽子不大,親口承認過害怕昌樂坊中的鬼影——

江白硯比那些鬼影危險得多。

他沒有為難施黛的興致,看了眼後者罕見的怔愣神色,挪開視線:“玩笑而已,施小姐不必介懷。”

話音未落,卻見施黛從袖口掏出一張符紙,咬破自己的食指。

這回輪到江白硯愣住。

指尖湧出鮮血,她被疼得輕嘶一聲。昨夜血蠱發作,施黛割破皮膚前,也是一副慷慨就義般的神色。

江白硯於是明悟,這姑娘很怕疼。

把食指按上符紙,施黛以血為引,勾畫符文。

她已漸漸想起原主的全部記憶,隻不過本身沒怎麼畫過符,動作略顯笨拙。

白皙指尖沁出鮮血,沒過多久,一張粗糙符籙繪製完成,被她折疊成一個小小的黃色紙人。

伴隨口訣聲起,紙人軟綿綿直起身來,舒展身體一躍而起,如同竄天猴般,徑直騰空。

這是符術入門的紙人。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畫符一次成功,施黛歡歡喜喜揚起嘴角:“這張紙人由我鮮血勾畫,受我靈識影響——我沒法子飛天,不如讓它代替,去月亮邊誇你。江公子可願意?”

雖然粗糙了點,但四舍五入,總歸有她的血嘛。

施黛的這張符不算熟練,紙人被疊得胖乎乎,圍著江白硯螺旋搖擺一會兒,乘風飛上天際。

的確是全旋繞月飛行。

冬夜清寒,冷月如霜。

紙人隨風飄飛,好似輕盈羽毛。心口之上,仿佛也被羽毛輕拂一把,稍縱即逝。

奇怪的人。

想不懂她。

好半晌,江白硯很輕地笑出聲:“多謝施小姐。”

“這有什麼好謝的。”

施黛掏出金瘡藥,小心給傷口抹上:“江公子可有受傷?”

江白硯:“無礙。”

他的白衣處處染血,看上去猙獰可怖,其實幾乎沒一處是自己的。

施黛凝神望去,隻瞧見他小臂處衣袖的一處裂口,和手背幾道模糊血痕。

被滿院的邪祟包圍,怎麼可能完全不負傷,得虧江白硯能一聲不吭。

這種程度的傷勢,在他看來屬於“無礙”嗎?

“這個,”想了想,施黛把手中盛有金瘡藥的瓷瓶遞給他,“你用吧。”

“……不必。”

江白硯道:“我房中有傷藥,回府後,自會擦塗。”

施黛狐疑:“真的?”

總覺得以江白硯的性格,會把這幾道小傷口置之不理。

他現在的表情和語氣,像在非常敷衍地說“下次一定”。

回應她的,是短暫一陣沉默。

以及江白硯聽不出情緒的嗓音:“真的。”

施黛噢了聲,收回右手。

她和江白硯算不上親近,對方直白拒絕,她沒有繼續糾纏的理由。

把瓷瓶放回袖口,施黛目光一動,望向院子裡的一片狼藉。

“這麼多邪祟,你居然靠自己一個人除掉。”

施黛感歎:“如果是我,遇上三四隻就力不從心了。”

同在一個學習小組,學霸刷題的速度,她自歎不如。

聽見這話,江白硯側目看她。

今日他們來得匆忙,她身上沒帶太多保命的符籙。

此地妖邪叢生,施黛竟一點兒傷也沒受,渾身上下乾乾淨淨,唯有鬥篷下擺沾了塵泥。

更彆提她身後跟著好幾個戰戰兢兢的平民百姓,都是為她所救,施黛自保之餘,還要保障他們的安全。

她是如何擊退那麼多妖邪厲鬼的?

“施姑娘也很厲害啊!”

身後的百姓們見二人交談許久,總算知曉江白硯並非惡人。

街坊鄰居聚在一起,嘴裡閒不下話來,一名婦人道:“無論什麼妖魔鬼怪,僅憑她手中一張符籙,就全跑了。”

“對對對!”

另一人接話:“我從未見過如此厲害的符,施姑娘一定是鎮厄司大能吧?”

施黛被說得耳尖泛紅,連連擺手:“不是不是。”

一張符籙?

江白硯對符術有所涉獵,知曉每張普通符紙,僅能用一次。

高階符籙倒是能多次使用,但每每用出,會損耗符中靈氣,最終淪為廢紙。這種寶物千金難求,常被用以鎮壓千百年修為的邪物。

施敬承與孟軻對施黛百般疼愛,聽說曾送她一張極罕見的高階符籙。

目光落在施黛右手,江白硯果然見到一張明黃符紙。

當時她出現在院門口,便是用這張符,於頃刻間驅散好幾隻邪祟。

想來威力驚人。

察覺他的視線,施黛也看向那片明黃。

施黛撓頭:“今天事發突然,就用了這個。你想看看嗎?”

她說著舉起右手,亮出符紙。

江白硯視線下移,落在那張符籙上。

……等等。

並無想象中精妙複雜的符文,亦無磅礴蘊藉的靈氣。

這隻是一張極為普通的黃紙,被施黛寫有一行端正大字——

【我的鎮厄司指揮使父親】

黃紙下,還握著她在鎮厄司的名牌,【施黛】。

江白硯:……

今日來昌樂坊,施黛沒帶多少符紙,要對付滿街妖邪肯定不夠。

她把這幾個字寫在符紙上,原本隻打算試一試,沒想到效果居然挺好,隻要把符紙一亮,八成的鬼怪都不敢近身。

她爹是塊磚,偶爾搬一搬。

這張看似平平無奇的符紙,堪稱符籙界可再生新能源,不受次數限製,無限循環使用。

“人在紙在威力在,一張更比六張強。”

施黛豎起大拇指:“嚇誰誰跑,特彆好用。”

鎮厄司施敬承,無妖不知,無鬼不曉,無人敢招惹。

想起院門口那幾隻邪祟先是一愣,轉而眼珠子都快翻出來、滿臉惶恐逃跑的模樣。

江白硯:……

的確威力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