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呢,得知姐姐沒了,一衝動,就跑去李村跟李大勝乾架,反倒被打了個半殘,拖累爹媽晚年。
但問題是,她三歲穿過來,所見所聞,她爹媽姐姐跟那書裡不大一樣,她弟也不是香餑餑。
大姐反倒對她比對弟弟更好。
這書咋回事兒?
趙建國好一會兒沒有聽見下文,追問:“咋不說話?你認識的人多,是不是聽說什麼了?”
趙柯不好說些莫須有的話給沒發生過的事情定罪,隻含糊地說:“好像脾氣不大好。”
趙建國有點兒猶豫,“你姐沒脾氣,是容易受氣,但你媽……”
趙村生產隊婦女主任餘秀蘭同誌,是個暴脾氣,說一不二。
“脾氣不好”在她那兒完全沒有說服力。
父女倆對視後,一同沉默。
片刻後,趙柯問:“大姐哪天相對象?”
“後天,約得頭午九點。”
周六,能回去。
趙柯說:“我回去。”
趙建國點頭,“我來軸承廠,一個是跟你說一聲兒,另一個,你媽說家裡沒有糖票了,得跟你換兩張。”
“一家人總說啥換,用就是了,我這就回宿舍取。”
“丁是丁卯是卯,你每個月都給家裡錢了,不能再占你便宜。”
趙柯一個月工資十八塊三毛二,家裡要了八塊錢做家用,剩下她自己留著。
用餘秀蘭同誌的話說,家裡供她上高中不容易,給八塊錢是應該的,其餘的錢票她自己攢嫁妝。
給錢趙柯沒意見,但發的票,她也沒攢著,通常都私底下悄悄跟工友們互相調劑成錢和肉票啥的,既能跟工友們拉近關係,又給家裡添點兒油腥。
雖然總被餘秀蘭同誌罵“敗家”……
父女倆再次對視,顯然都想到了同一件事。
同樣活在餘秀蘭同誌鎮壓下,誰笑話誰呢。
趙建國又開口:“你手裡的布票還夠做一件衣服嗎?你媽說你姐大了,得穿新衣服,好見人。”
“我跟工友換幾張就夠了。”
正好走到宿舍,趙柯讓她爹等一會兒,跑進宿舍。
過了十來分鐘,趙柯又小跑出來,頭上的工作帽和袖套全都拿下去了。
“爹,我陪你去供銷社。”
但到了供銷社附近,趙柯沒有靠近,反而站定在盛放的丁香樹後,交代她爹:“我有同學在裡頭上班,爹你跟她說我名兒,讓她給幾塊兒碎布頭,正好給大姐做頭花。”
“你同學,你咋不去說說話?”趙建國眼裡都是對女兒和同學關係不好的擔憂。
趙柯沒解釋,隻說:“她爸在公社裡頭上班兒,上學的時候就勁勁兒的,我今天沒心情跟她拌嘴玩兒,爹你自己進去就行了,就找那個一打眼最漂亮的。”
趙建國走進供銷社,趙柯一人站在丁香樹後,等著無聊,就揪了一簇丁香花。
應不應該回村,就近觀察,以防萬一?
趙柯兩根手指捏著花枝,緩緩轉動,然後衝著小花伸出魔爪。
一朵,回去;
兩朵,不回去;
三朵……
最後一朵,不回去。
趙柯看著光禿禿的花枝,又揪了一簇:
回去,不回去,回去……
又是不回去。
趙柯不死心,微微擼起袖子,露出一截腕子,又揪下一簇。
不回去,回去,不回去,回去……
怎麼還是不回去?
趙柯:“……”
她還不信了……
二十分鐘後,趙建國兩手拎滿東西,走回到丁香樹旁,一眼就見到趙柯腳底下一片粉瑩瑩,“丁香開得好好的,你手咋這麼欠?”
趙柯深呼吸,她也沒想到她這手這麼臭。
趙建國隨口說她一句,就道:“你同學很有禮貌啊,還問起你。”
趙柯問:“爹你怎麼回的?”
“我說廠裡有事兒,你沒出來。”
趙柯聞言,給他豎起大拇指,而後道:“你是坐我板兒叔的牛車來的嗎?我送你過去吧。”
說著,接過他手裡一個布袋子。
父女往道口走,趙柯不經意似的問道:“爹,村裡又來新知青了嗎?”
趙建國應聲,“是有四個知青,聽說是從首都來的,模樣氣質跟先前的知青可不一樣了,個個都俊的很。”
“叫什麼啊?”
“彆的沒記住,就有個女知青,身體虛,頭一天下地就暈了,還是我給看的,叫莊蘭。”
莊蘭,就是女主。
真確定了,趙柯反倒平靜。
牛車已經等在道口,趙柯跟板兒叔打了個招呼,放下布袋子,催促她爹趕緊上車,“彆貪黑,媽該著急了。”
隨後站遠,目送牛車漸行漸遠……
其實想要二選一的時候,嘴裡說是聽天由命,心裡所期望的,就是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