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一試吧。”
這句話無疑很有誘惑力。
作為調香師,最不能厭倦的就是試驗。
你永遠不知道試香瓶裡下一個味道是什麼。
每次嘗試,成功了固然好,失敗了,也能得到失敗的經驗,但不嘗試,好的香水不會自動從瓶子裡變出來。
喬晚不會不懂這個道理。
第一次接到薛家的調香單子,純屬偶然。
喬晚在調香沙龍工作,薛丞聿是她遇到的最難纏的客人,沒有之一。
薛丞聿的需求是定製治療失眠的香氛,但是要求一周一換。
這裡是國外最有名的調香沙龍——Mella Lab。
Mella Frederic女士的聲譽響徹整個歐洲,她旗下的調香師用最好的材料,想最新的配方,絞儘腦汁滿足顧客的定製需求。
因為極好的口碑和質量,前來定製的香客絡繹不絕。除了好萊塢一眾天後,巨星,就連皇室和中東貴族都是他們的客戶。
Mella Lab 定製調香的費用不低。
不過薛家根本沒放在眼裡,薛家願意給兩倍,三倍,甚至好幾倍,大筆的錢付好了,隻要沙龍的調香師調出來,薛家每個月有人來取。
唯一的問題是薛丞聿很挑剔。
薛家來的人有時候說不行,效果不好,配方換了一次又一次,弄得沙龍裡的調香師戰戰兢兢。
大老板不想砸了招牌,頂不住壓力,隻能說,Joanne,那你來試試吧。
Joanne,也就是喬晚,和薛先生一樣都是華國人,老板心想說不定能行。
再不行的話,這筆生意賠錢也不做了,為了不得罪薛家,就說喬晚也隻是來打臨時工的,順不了薛丞聿的意,大不了就裁掉以示懲戒,多給喬晚一筆補貼,也是順水人情。
準確地說,當時喬晚從沒見過所謂的薛先生。
他們口中說的薛先生,是千億資本的幕後操盤,是金融帝國呼風喚雨的王,還控著調香沙龍背後奢侈品集團的股權,甚至在華國也有著龐大雄厚的家族背景……
多麼厲害的人物。
喬晚不敢妄議,她閉上嘴,把香調好了,又在瓶子的標簽身側的標簽,寫了個小小的[X.],等人給薛丞聿送去。
就這麼等了一周,平安夜那晚,薛家的人又來了。大雪紛紛,配送有差,薛先生的助理親自來取貨,喬晚心提到嗓子眼,忙不迭把香配好了。
交談間,聽到助理說這次的香很好,很有用。
不過下次還要繼續換新,喬晚稍稍定了心。
後來又聽說,這瓶香薛先生用了兩周,接過大老板給她發的獎金,喬晚這周的生活費有了著落。
摸著厚厚一疊鈔票,喬晚也沒敢聲張,她往裡麵加了很多安息香,給重度失眠患者用的,劑量差不多能放倒一條狗。
那年平安夜後,薛家成了Mella Lab的常客。
從春天到初夏,當喬晚以為她已駕輕就熟,摸透薛先生對香味的偏好後,對方又給她出了難題。
薛家的人來拿香的時候,問喬晚能不能定製一些室內香。
定製調香其實不容易,客戶都有自己喜歡的味道,專門根據某個空間量身打造就更難了。
當時的喬晚還在進修,自認學藝不精。
缺錢,但不敢貿然接下。
給顧客定製這樣的家庭空間香氛,要算好香氣在房間裡的擴香速度,還要看香和整體的裝修風格是否匹配。
更重要的是,麵對一些挑剔的,如薛丞聿這樣的顧客,更應該了解客戶的生活習慣,之後才能對症下藥。
於是喬晚下意識問了,能不能給些更具體的要求,又或者,讓她到薛家走一趟?
話一出口,薛家管家神色微變。
喬晚立刻意識到不妥了。
薛丞聿薛家的地盤,怎麼會是她一個小小的調香師能進去的?
薛家的人帶上喬晚的口信,回去了。
就在喬晚以為這事告吹的時候,之前她加上的張助理給她發來了消息,問喬晚什麼時候有空,薛先生有請喬晚到薛家一趟。
不是什麼鴻門宴,是想請喬晚上門參觀。
隨消息附上了大致的地址,還問喬晚的住處,好派車接她。
當天張助理準時到達,喬晚坐上一輛庫裡南,一路向西開去。
薛丞聿在英國的房子坐落在近郊,毗鄰名校,遠眺泰晤士河,自然風光極好,清晨慢跑十幾分鐘,就能在北邊看到大片的冷杉林木。
當然,更重要的是,這裡的住宅安保都非常嚴密,周圍不僅有著雷達、紅外等高科技的入侵監測,24小時還有保鏢巡邏。
喬晚原以為助理會和她一起進去,沒想到車開到了街區,就把她放了下來。
春夏之交,英國的溫度還在十度徘徊,一大早的,天上還有陰冷的霧,街區也很安靜。
喬晚背著小包,隻在白襯衫外套了件針織,單薄的黑牛仔褲和平底鞋,還有些冷,她一路哆哆嗦嗦,走到了門前。
“薛先生,您在嗎?”喬晚輕輕地叩門,中文英文各問了一遍。
不久,喬晚聽到腳步聲,她第一次見到了挑剔而難纏的薛先生。
與喬晚原來的想象不同,薛丞聿並非吹毛求疵的老頑固,而是這樣一位矜貴的年輕男士。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喬晚要來,薛丞聿沒有穿西裝,但也沒有隨便穿著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