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為什麼要去(2 / 2)

文禾說挺好的:“同事都很照顧我。”其實除了胡芳沒什麼人理她,但文禾說的也就是一句套話,隻是頂頭上司就在旁邊,即使周鳴初沒說話可能也沒看她,但她還是不太自在,說完就勾了勾耳朵後的頭發,掩飾那點壓力。

吃完飯回到公司,文禾跟在周鳴初後麵,她隱形眼鏡有點滑片,低著頭默默調整時,周鳴初忽然問:“張爾珍不在?”

張爾珍就是帶文禾的人,文禾連忙答道:“她這兩天出差。”

“什麼時候回來?”

文禾想了想:“應該下周會回。”

周鳴初往她們桌麵看一眼,文禾以為還要問什麼,好在他隻是微微皺眉,繼續走回自己辦公室。

文禾悄悄鬆了一口氣。

她現在對他是草木皆兵的狀態,渾身的戒備都豎起來,一有交流,心理防線直接升高到鼻子眼,但還要討好他,恭恭敬敬老老實實。

如果沒有台球廳那一回,或許還沒這麼尷尬;可沒有台球廳那一回,她現在應該也不在這裡。

而且周鳴初那張臉本身就很有壓迫感,章茹嘴裡,那叫厭世臉。

『你沒發現嗎,你們周總好像對全世界都不感興趣。』回工位後,文禾收到章茹在微信的吐嘈:『公司高管,業績表現好,也受董事會器重,錢掙一大把,還有什麼好不高興的?』

確實,周鳴初整個人都很低氣壓,偶爾,文禾也覺得他有點沉抑:『應該就是這樣的性格吧。』她不好過多評價自己上司。

『擦他鞋還要給他懟,這種人太難頂了。』章茹在那邊劈啪打字:『還是我們葉總好,溫柔如水。』

文禾想了想:『葉總脾氣是挺好。』跟周鳴初一個文質彬彬一個生人勿近,截然不同的形象。

這句發出去,章茹在那邊忽然忸怩起來,跟她討論了幾句那位葉總,然後話鋒一轉安慰道:『不過銷售本來就鬼多人少,而且難頂好過好色,好好做啦,不得罪周鳴初就行,反正你們老在外麵跑,也不用一天到晚對著他。』

難頂好過好色,文禾有點哭笑不得,但想想,說的也確實有道理。

她拿出鏡子跟眼鏡盒,摘了隱形打算重新戴,胡芳正好經過:“眼睛不舒服嗎?”

“有點滑片。”

“滑片啊。”胡芳給她找來一瓶隱形眼鏡潤滑液:“滴兩滴進去,沒那麼乾。”

潤滑液還是沒開封的,文禾正想推拒,胡芳擺擺手:“我買東西送的,贈品而已。”說完又問:“你中午,是跟周總吃的飯?”

“還有其他幾位同事。”文禾重新戴好隱形,從鏡子裡看了眼胡芳,她似乎隻是隨口一問,很快就拎包走了。

下午文禾邊看PPT邊做筆記,查了些看不太懂的術語,最後半個工作日就這麼過去。

她收拾東西打算去參加章茹的生日趴,臨要走前卻接到胡芳電話,先是去她櫃筒找了份合同,等確認是這一份,又問能不能幫忙送一趟:“我還堵在快速上,客戶在等,如果轉回公司的話就怕來不及,回頭又得罪客戶。”胡芳說。

文禾有些猶豫,胡芳又在那邊歎氣:“算了,你要沒空的話,我還是自己去拿吧。”

話都說到這份上,文禾隻好跟章茹請了個假,想著這一周胡芳的幫助,送趟資料也沒什麼。

隻是送過去後卻發現是個飯局,飯局上還有二部的人。

文禾看了看手裡的合同,隱約察覺到這是在搶單:“胡芳姐……”

“沒事,你還沒吃飯吧,一起啊。”胡芳麵容鎮定,她跟了這麼久,哪怕二部忽然殺出來攪局,這個經銷商她也是一定要拿下的。

文禾就這麼被拉上飯桌,坐在胡芳旁邊,看著席間的談笑風生。

二部那幾個都特彆的能說會道,文禾小聲問胡芳:“要不要叫我們的人過來?”

來不及了,二部明顯有備而來,胡芳心頭焦灼,好不容易逮著個話題:“韓老板老家安徽的嗎?”

被她問的韓姓老板點點頭:“我是安徽人。”

“好巧,我們文禾也是安徽的。”胡芳笑眯眯地讓文禾去敬這位韓老板:“廣州這麼大還能碰到老鄉,多難得。”

文禾被推起來,捧著杯酒到了韓老板旁邊。她第一次上應酬席,沒學會什麼漂亮話,隻會乾巴巴說:“韓總,我敬您一杯。”

韓總坐在位置上看了看她,端起酒杯微微抿一口,也讓文禾不要多喝:“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他嘴上這麼說,基本禮儀文禾還是知道的,她老老實實喝完自己杯子裡的酒,回到位置上摸了摸臉,感覺有點燙,不知道是不是度數高。

場上有說有笑,桌上地位最高的無疑就是那位韓總,五十來歲的人,看起來保養得還不錯,也沒有那種成功人士的睥睨勁,談吐很隨意很風趣,還很會保護桌上的女士,阻止男士們灌酒:“多吃菜,彆逮著女孩子灌,難看。”

“還是韓總體貼。”他的舉動迎來一片恭維,也迎來又一輪的敬酒。

文禾跟著胡芳,在第二次被帶著過去敬酒時,韓總問了句:“你是安徽哪裡人?”

文禾說了老家的名字,韓總知道那個地方:“離黃山很近。”他回想著什麼,忽然又說了句:“你長得跟我前妻有點像,”甚至比劃了下:“她也跟你一樣,個子這麼高。”

文禾還沒反應過來,胡芳馬上接道:“能跟您前妻像,是我們文禾的榮幸。”

韓總笑了笑,語氣落寞:“不過,她已經不在了。”

在不在又有什麼關係呢,胡芳抓緊安慰幾句,又歎氣:“可惜文禾沒您前妻那麼幸運,能碰到您這樣體貼的。”

話裡有話,韓總看了眼文禾:“怎麼說?”

胡芳手搭上他椅背,說起公司上半年抓了一個采購主管:“他那會兒正跟文禾談戀愛呢,平時看著也人模人樣的,哪裡知道是個人渣,又劈腿又貪汙,還對女朋友動手。”

韓總看著文禾,目光在她身上停駐一會:“年輕女孩子閱曆淺,也沒什麼,以後帶眼識人就好了。”

文禾很勉強地牽出一個笑。

飯後去KTV,路上胡芳忽然講起家裡情況,說老公不掙錢,孩子要花錢,家婆還病了,一家老小的生活費都得她來掙。

文禾有些茫然,類似這樣的話胡芳不是第一次說,但此情此景,話裡又似乎帶著些彆的意味。

等進到KTV包房,文禾才知道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或許燈光太暗,把人性的灰度給勾了出來,又或許節奏太跳,讓酒意加速上頭,總之剛剛在飯桌上還風度翩翩的韓總忽然像變了一個人,他一直挨著文禾,幾杯後開始囈語,對著她回憶和前妻的過去,手往她膝蓋上放,還試圖拉她起來跳舞。

原來剛剛在飯桌上的體貼,隻是道貌岸然的偽裝。

看文禾嚇壞了,胡芳過來拉開韓總把人送進洗手間,接著出來安撫文禾:“你要是覺得難受可以走,反正我是無所謂的,我為了業績連臉都可以不要,這又算什麼呢。”

見文禾愣住,胡芳繼續壓聲:“韓總他們在珠海還有體檢中心,你要能在他們手裡簽出一台設備,直接就能轉正了,哪裡用辛辛苦苦去蹲醫院?”

一麵告訴她可以走,一麵卻暗示這個機會難得。

太突然,文禾腦子都沒轉過來,韓總已經上完洗手間出來,胡芳帶著薄薄一層笑意迎過去,再轉頭跟另外的客戶一起唱歌,舉止親密。

歌聲笑聲揉雜在一起,韓總坐過來,嘴裡說著什麼,黏膩的酒氣噴到文禾臉上,快要吹進她的皮膚毛孔裡,而就算文禾腦子沒轉過來,卻還是在這位韓總手滑過她腰間的時候一把將人推開,跑走的瞬間帶翻一杯果汁,潑在誰的身上,她已經管不了了。

十月的廣州,夜風吹得人微微發冷。

文禾跑回家裡,看到胡芳追魂一樣的幾個未接來電時怔忡了下,似乎看到職場的另一麵已經向她徐徐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