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 叔叔都要給我買單(2 / 2)

秦老板風華絕代 菌行 4697 字 8個月前

“我得走了,婆娘孩子等著我回去開飯呢。”

郎善賢語速極快地說:“有一個病人,是年輕男人,脈象浮弱無力,舌質淡白,舌邊有齒痕,麵色蒼白,食欲極差,倦怠喜臥,手足和腰背在七月依然發冷。”

談及治病,郎善彥麵色一正,他看向郎善賢,少頃,他抬下巴示意:“繼續,還有呢?病人還有何症狀?”

郎善賢繼續說:“夜裡多夢,常夢到死人,滿心驚恐,在西醫那邊,這種症狀被認為是魔鬼附了身。”

郎善彥果斷道:“附個屁,西邊的鬼還能追到玉皇大帝的地盤來?這多明顯的氣血大虛的毛病?你不會開個養氣血的方子嗎?”

郎善賢:“開了,有點效力,但病人便溏。”

郎善彥:“便溏也繼續吃!你是不是用了人參養榮湯,最後兩味用了川芎和陳皮?”

見二弟點頭,郎善彥說:“換掉,改為懷山藥、木香,先吃七日,七日後看腰背手足還冷不冷,有好轉了就換成丸藥,便溏也沒事,多喝點米漿護胃,再切薑片置其肚臍,薑片上麵放艾灸。”

郎善賢記在心裡:“好,我回去試試。”

郎善彥皺眉:“是什麼病人,郎世才不看卻要讓你出手的?若是他看,必然能開出和我一樣的方子,我告你,病人要不是帶我麵前來,我開的方子也未必能對症。”

這種氣血大虛導致的驚恐症對郎善彥、郎世才這個等級的大夫來說,開方治療都無需任何猶疑,隻有郎善賢這個隻有十八歲,且從沒在外遊醫積累經驗的小年輕才搞不定,要跑來問哥哥。

但話題又轉回來了,他乾嘛不回去問郎世才?

郎善賢輕輕一笑:“郎世才眼高於頂,不是達官顯貴,他現在可不稀得看,而且哥你不是不知道,我更喜歡西醫,本家醫術稀鬆平常,哥,你要不要也研習西醫?”

郎善彥不耐:“我幾年前就拒絕過你,中醫還沒學明白了,我碰什麼西醫啊?”

郎善賢卻執著望著他:“我們三兄弟中唯有大哥的醫術天賦最高,年紀輕輕已經摸著曲老爺子的邊,郎世才活了快五十年也不過如此,你不學西醫多可惜啊!”

郎善彥沒有答應,隻是轉而提醒了一句:“老二,皇城這地界,難纏的妖魔鬼怪能從天橋排到津城去,你彆和亂七八糟的人攪到一起,洋人不是好東西。”

郎善賢一笑,雙手抱拳:“您放心,弟弟可是忠君愛國的好人,隻是如今國內各行各業都在改良,都說師夷長技以製夷,我琢磨著,咱們學醫的也得改良,誰又能說西醫裡的東西,不能與中醫結合呢?”

說完,他又從袖子裡摸出一卷書,拋給郎善彥:“接著!”

郎善彥握住,隨意翻開一頁,竟是一副人骨畫,還有密密麻麻的漢字字,看筆記,是郎善賢寫的。

他想,這是老二翻譯的西洋醫書?

郎善賢扔了書便轉頭跑了。

郎善彥麵露憂慮:“這小子……”

兩個弟弟不和郎世才尿一個壺裡固然令郎善彥有點欣慰,但他們和洋人混一塊,郎善彥又感到擔憂,庚子國難才過去幾年?他們也不漲漲記性。

郎善彥喃喃:“這兩個臭小子還沒我家寅寅省事呢。”

第二日,郎追就看到傻阿瑪把他的聽診器拿去,摁自己胸口聽來聽去,一邊聽一邊傻笑:“兒子,你這心跳得真快。”

郎追麵無表情地想,因為一到三歲的幼童1分鐘的心跳是100到120次,到青少年階段才會變成和成年人一樣的60到100次啊,這是醫學常識。

他的目光瞟過郎善彥膝上的書,說:“阿瑪,這個我也要背嗎?”

那本書的封皮上沒有寫字,看郎善彥玩聽診器的動作,書裡的內容應和西醫有關。

郎善彥對上兒子清亮的眼睛,下意識回道:“裡麵有些東西很嚇人。”

他雙手一舉,做出抓人的樣子:“有骨頭!”

郎追眨巴著眼睛:“比阿瑪給人正骨還嚇人嗎?”

郎善彥悻悻:“那倒沒有。”

書裡的骨頭畫得再好,也和現實裡折斷的骨頭沒有可比性,郎追在濟和堂都看過多少回阿瑪給人正骨的場麵了。

但郎善彥始終沒說要不要兒子背這本西洋醫書。

還是那句話,郎善彥本人並不覺得自己能兼修西醫,他有天賦不假,但他知道西方醫生都是自小接受西方那套教育,什麼化學、數學的都要學上一通,還要進大學進修,折騰很多年才能成才,而郎善彥十幾歲的時候已經舉著虎撐子行醫了。

郎善彥相信老祖宗留下的醫術肯定不比西醫差,可既然兩邊的人從小受到的教育不一樣,郎善彥能適應西洋醫術裡那套道理嗎?陰陽五行和開膛剖腹能聯係起來嗎?

可是……“學非探其花,要自撥其根。”郎善彥念著這句詩,詩的意思是學東西不能流於表麵,而要追其根底才能悟透,醫術一道也是如此。

郎善彥自問修行中醫從不懈怠,可其中依然有許多方子隻能對應病症,而不能對應到更深處的、那些藥材究竟對人體有何影響上。

他從未像洋人裡那些醫道先賢一般去解剖一個人,摸摸五臟六腑,掀開頭蓋骨看看裡頭的腦子。

對待那些中風的病人,他也隻能紮針用藥,他知道這病和腦子有關係,卻不知道大腦當時經曆了怎樣的變化。

去年他碰上一個二十來歲就捂著頭叫痛,最後往後一仰暴死的年輕人,連救對方的機會都沒有,換了西醫大概也救不了,但他們可以剖開死者的腦袋探究竟。

長此以往,西醫摸清楚了發病過程的原理,中醫還在陰陽五行,此消彼長的,那中醫是不是終有一天會被落下去?

郎善彥終究下定決心,將醫書攤開:“寅寅,來,我們父子倆一起背這本書。”

學醫第一步,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