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追一覺睡到第二日早上,秦簡也喊不醒他,等郎善彥回家後,她立刻將夫君拖到兒子屋裡:“寅寅發燒了!”
郎善彥一把脈,當即開方,先給孩子推拿退燒,第二天親自去買菜,回家煮蓯蓉鮮魚湯給兒子補身子。
“寅寅怎會有虛勞之症?他才多大啊?”郎大夫納悶之餘還有些心虛,不會是他和簡姐讓孩子學的東西太多,把寅寅累著了吧?
孩子出生以來第一次發燒,秦簡慌了神,聞言立刻說:“肯定是我教他下棋,讓他太過勞神所致,這棋我不教了。”
郎追雙眼微睜,正好聽見親娘來了這麼一句,頓時伸手:“要,要下棋。”
這個沒手機沒電視的時代已經很無聊了,他好不容易咂摸出點下棋的趣味,彆為了小小發燒就停他的娛樂活動啊。
這一燒讓郎追好幾日無精打采,雖然無聊,但也隻能先放下學習等勞神的事。
這年頭缺醫少藥,隨便一翻郎善彥放在書房裡的那箱行醫手劄,被風寒帶走的病人粗略估計逼近四位數,兩歲半的寶寶想長大,所以他不逞強。
秦簡則是除了失蹤的三哥外,隻剩郎追這麼一個血親,因而一直守在郎追身邊,摟著他唱歌,給他做衣服,時不時哄他喝水吃東西。
如此過了幾天,郎追痊愈,下地時總覺得視野好像高了一點點,秦簡也發現這點,將他帶到牆邊,拿筆一劃。
“是比以前高了點,看著有一米了。”
郎善彥又抱他上秤看了看:“上次稱還有三十二斤呢,病了一回,隻剩三十一斤了,得補補。”
郎追覺得自己不算瘦弱的小孩,他能吃能動底子好,家裡肉蛋奶沒斷過,梔子姐都說他像三、四歲的孩子。
但當阿瑪的黃芪燉雞湯擺上桌的時候,郎追還是沒忍住咽了咽口水,埋頭努力乾飯。
好鮮!好香!為什麼連黃芪都煮得那麼好吃!
又過了幾日,那德福按時來上崗,和郎追一起坐在書房裡,聽秦簡講述有趣的曆史故事,握著細細的毛筆在紙上練字。
郎追手部力量不足,寫毛筆字自然歪歪扭扭,連橫豎都寫不直,那德福也是如此,兩個狗爬字小孩上完課,對視一眼,那德福眉毛靈活地動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小陀螺。
抽陀螺嘍!
那德福精通養鳥、鬥蛐蛐、抽陀螺、丟沙包等技藝,在東絛胡同算是個孩子王,在郎家乾了幾天,就蠢蠢欲動著,要把郎追帶出去玩,郎追和秦簡報備,便和那德福出門玩捉迷藏。
那二香也跟著一起玩,但她主要是盯著郎追,確保主家的小少爺不會玩著玩著受傷,或者是跑丟了,結果她也稀裡糊塗被扯進了遊戲裡。
孩童們唱著“平則門,拉大弓,前邊就是朝天宮。”在街頭巷尾跑過,都是天真不知愁滋味的年紀。
有老漢喊著“雞毛小撣兒鵝翎扇”,又有唱數來寶的民間藝人,到各處街邊店鋪打秋風。
小小的身體精力旺盛,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郎追跟著那德福瘋跑,又縮在角落裡,和小夥伴們玩貓貓。
時值深秋,郎追又嫌清朝的禿頭醜,頭上總少不了一頂小圓帽,脖子上戴著兔毛圍脖,跑了一陣,他已經有些熱了,就在此時,他耳邊傳來木柴燃燒時的嗶啵聲。
郎追看到了菲尼克斯,金發藍眼的孩子穿著潔白的睡袍靠在靠枕上,他麵色潮紅,陷在深藍的絲絨被褥裡,看起來小小的。
菲尼克斯欣喜地看著郎追:“天使,你來看我了。”
“我的名字是郎追,你可以叫我寅寅。”郎追雙手在床麵一撐,爬上床,菲尼克斯往旁邊挪了挪,讓出一半靠枕。
菲尼克斯努力發音:“寅寅?In?”
In在英文中有“在……裡麵”的意思,這名字太奇怪了。
郎追坐好,拿起他的手掌,在掌心畫字母:“yinyin。”
菲尼克斯練了幾遍,練熟了發音。
郎追想,菲尼克斯看起來情緒很穩定,看來那種通感狀態也不一定是激烈的情緒才能開啟。
他關心了一句:“菲尼克斯,你在生病嗎?”
菲尼克斯乖巧地回道:“我發燒了,因為前幾天的風雪太大了,我著涼了。”
郎追:“你媽媽沒事了嗎?”
菲尼克斯笑著點頭:“嗯,她好多了,爸爸說等她身體好了,就帶她回美國,對了,這是我爸爸在東薩克塞斯郡的家,以前媽媽不願意住這裡,但這次爸爸一定要她聽話,因為這裡的壁爐很大很暖和。”
郎追看出來了,菲尼克斯的父親應該很富有,這間臥室很大,門板是白底鑲金的橡木,華貴的深棕色家具上有繁複的雕花,壁爐燒得很旺。
郎追好奇:“你媽媽不是在醫學院做老師嗎?你爸爸讓她去美國,那她的工作怎麼辦?”
菲尼克斯說:“爸爸說可以給她安排,姑父也是醫生,他開了賓夕法尼亞州最大的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