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叫長房和三房沒分家呢,沈三叔這個戶主當然做得了家裡的主。
沈烈從山裡回來,情況還沒弄清楚,就被征兵的衙役強行帶走了。
沈烈一走,雙胞胎的日子就難過了,初時還好,到底顧忌沈烈,也是覺得虧心。但數月前鄰村有去服兵役的回來了幾人,帶回的消息是前線大敗,前鋒的兵士十不存三,而沈烈所在的那一營據聞是全軍覆沒了。
沈烈一死,李氏哪還願意繼續養著雙胞胎,而且朝廷連撫恤的銀錢都沒有一文,李氏就更加氣惱了。剛開始還擔心消息不準,這一等再等,能回來的都回來了,隻沈烈音訊全無,李氏膽子就大了,心思也歪了。
沈家在這邊紮根也才九年,雖開荒了幾畝田地,但也有限,如今種的大半田地還是佃的,去除要交的租子和各項稅賦,日子本就不好過。
李氏自己的兒女都四個,一家子六張嘴,就靠沈三一個人養活呢,想要吃飽都困難,加上大房兩個小的,那就是八張嘴。
多兩張嘴她的兒女得少吃多少?
李氏雖動了心思,但沈烈當年被征走時才十六歲,十六歲的侄兒被自己親叔叔推出去幫著服了兵役,現在人死在戰場上了……
他們倆口子再想把長房那兩個小的給撇開也不敢真就那麼乾,不說會被村裡人戳脊梁骨,就是沈三自己也怕以後泉下不敢見兄長。
這兩小的是撇不出去了,撇出去人就得餓死。
養著不大樂意,想撇開卻一時沒有撇開的法子,隻能見天的把這事放在心裡琢磨。直到原身那一群流民出現在鄉裡,才讓李氏看到了契機,就有了半袋糧給沈烈換了個媳婦這一樁。
李氏都覺得自己機智得不行,沒了長兄,那弄個長嫂回來啊,長嫂如母那是白說的嗎?
隻有兩個小的不能分出去,給娶回來一個大的,再分出去,那不就成了?
衝回家把這主意跟沈三一說,夫妻兩個一拍即合!利利索索就把事情給辦了下來,然後留長房這個新媳婦在家裡住了半個月,分家就提上了日程。
分給長房的東西也簡單,當年他們剛來十裡村落戶的時候在山裡搭的一間茅草房,幾張自家打的條凳、幾塊床板子、一床被褥、幾身舊衣、一袋糧食、一個瓦罐、三副碗筷、幾樣農具和一點鹽巴。
最值錢的當數草房子所在的那一片沒開荒的山地。
沈三覺得自己挺厚道了,山地不是地嗎?他自己現在種的地有一半都還是跟大戶佃的呢。
養了三個侄兒這些年,分家還給分了個山頭,沈三覺得自己很可以了。
至於這山頭是當年難民落戶時官府免費給的兩個山頭之一,供開荒和打柴,本就該有沈烈一份,沈三選擇性忘了。
而沈烈被他推出去替他上戰場把命丟了,以及沈烈臨行前他答應的一定養大兩個小的……沈三夫妻倆覺得,他們花半袋口糧給沈烈弄個媳婦,由沈烈媳婦養大孩子,那也不算違背諾言。
兩個小的無力反抗,原身一個剛被半袋糧換進來且進門就守寡的侄媳婦更是不敢吭聲。
沈家是逃荒過來的,在這邊無族無親,也沒個長輩族親壓製管束,村裡人就算覺得沈三兩口子這事情做得難看,也沒什麼說的立場。
這分家,最後竟真就這樣認了下來。
原身一個十五歲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姑娘,帶著九歲的小叔子和小姑子在山上住了三個月,分到的糧食就基本空了。
兩個小的餓得受不住,去村裡找三叔討口吃的,沈三也會點頭,但李氏給得也有限,扔一籮筐‘家裡生計艱難,既然分出去了,不好總是來這邊要吃食’的話,五回裡給個兩回,就是那兩回,也頂多給夠兩個小的吃兩口,能填個兩分飽不至於餓死就成。
兩個小的心思倒不錯,雖是莫名其妙多出來的大嫂,但也算是相依為命三月餘,每每得了吃食都是捧回去和原身一起吃,一天兩頓,討來的那兩口米飯加野菜水煮就是一頓。
桑蘿穿越來之前,這家裡已經半斷糧狀態十幾天了。
原身一路逃荒,身體本就虧空得厲害,加上每日裡擔驚受怕,頭重腳輕昏沉了兩天,就這麼病倒了。病餓交加之下,夜半時人就沒了,再醒過來的就是換了芯子的桑蘿了。
桑蘿到此時仍不敢信,顫著的手移到心口,感知了一番自己的心跳,又顫巍巍再移到大腿,朝著大腿內側的嫩肉使出吃奶的勁兒掐了一把。
嗯,心跳是真的、體溫是真的、一把掐下去的疼痛是真的、那餓得燒心和脫力的難受勁兒也是真真的。
她……真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