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年的老夫妻了,陳老漢很快明白自家老婆子的意圖,也挺配合,靜靜站定了豎著耳朵靜聽。
沒有等太久,聽到裡邊桑蘿低低的聲音,讓沈安和沈寧也喝些糖水,陳婆子滿是溝壑的臉上這才有點笑模樣,示意老伴悄聲離開。
桑蘿可不知道自己還被老太太暗中觀察了一回,她是自覺體力在漸漸恢複,已經擺脫了猝死的危機,自然就注意到兩個瘦得跟小竹竿子差不多的孩子。
想想自己這條小命也算得上是這兩個小家夥幫著給拉住的,心中感激和溫軟自不必說。
沈安和沈寧這回是真被嚇著了,一開始桑蘿讓喝那糖鹽水的時候還猛搖頭,死活也不肯沾自家嫂子的“活命糧”,等桑蘿笑著說她真的好多了,再過一會兒就能煮點粥吃,確定以及肯定不會再病餓而死了,把碗湊到沈寧嘴邊,小丫頭才咕嘟咽了口口水,看看嫂子又看看自己二哥,試探著抿了一小口。
甜且微鹹,本來是個很怪的味兒,但沈寧平時除了山邊能得那麼三兩個樹莓烏飯之類的小野果,哪裡沾得著甜味,就沾那麼一下唇,都美得不行,眉眼都彎了起來。
她隻那麼抿一小口,就把碗遞到沈安嘴邊:“二哥,可甜了,你也喝。”
沈安自打聽說大哥沒了以後,就小大人一樣事事撐在妹妹前頭,可當這麼半碗糖水遞到他嘴邊的時候,還是現了原形。
到底還是個孩子,怎麼可能拒絕得了送到嘴邊的糖水。
最後那一點糖水桑蘿沒再吃,小兄妹倆你一口我一口分了個乾淨。
沈安是哥哥,每次都隻抿一點,大多是讓給沈寧喝,等最後一口給他的時候,小家夥也不裝小大人了,喝得一滴不剩後,很自然的把碗底都舔了一遍,那煮過糖水的瓦罐更是被他又加了一遍水,搖搖晃晃涮過一回,再把那涮罐子的水煮了一回才算完。
桑蘿不覺得磕磣,人都能活活餓死的年月,這是多正常的事情。
她上輩子是個孤兒,大學畢業才工作一年就因病進了醫院,一通檢查後才知自己命不久長了。
如果她生在富貴之家,能花個幾百萬砸進醫院裡治療和維持,桑蘿或許可以多熬幾年。
但她沒有幾百萬可以砸,花不起這份錢,索性也就不受那罪了,埋在被窩裡哭了兩天,想了三天後,就把辭呈一遞,拿自己從大學起兼職打工、擺攤以及大學畢業後工作一年的積蓄,在網上做足了功課,又實地走了好幾處,最後找了自己喜歡的一處大山,買了間早就荒了的破屋,一邊改造,一邊在山裡定居了下來。
過起了從前向往,也隻敢向往的生活。
桑蘿在山裡一住五年,大多數時候都隻有她一個人,鄰居也有,但離得略遠,且大多是些留守老人,年輕人和孩子都因工作和上學往城裡去了。
所以桑蘿能接觸到孩子的機會還真的不多。
這會兒看著兩個小豆丁兄妹友愛,相互照顧,隻覺得溫馨。
住在山裡沒什麼不好的,相比上輩子在病痛中度過的人生中最後那幾年,現在的她至少身體略調養一段時間後應該還算康健,還有兩個伴兒。
窮也不可怕,有手有腳有腦子,總有能賺到錢的路子。
桑蘿覺得這就挺好的,老天爺是真給了她一場造化。
三個人喝了個水飽的時候,天微微亮了,桑蘿也已經恢複了氣力,至少在屋裡走動是不至於眼前發黑倒下去的了。
她也不大意,略歇了歇,就喊著兩個小的幫忙跑腿,洗瓦罐接泉水,淘米煮粥。
真白米粥,沒摻野菜的那一種。
沈安和沈寧看到桑蘿從布袋子裡抓了一小把米交給他們去洗的時候,人都懵了。
兩小隻誰也沒挪腳,呆愣愣看著瓦罐裡的米,又看桑蘿。
沈安抿了抿唇:“大嫂,這樣吃法,這些糧幾天就沒了。”
滿臉的不讚同。
一旁的沈寧見哥哥說話了,忙點頭表示認同,小腦袋雞啄米似的,巴巴看著桑蘿,沒說話,又好像滿眼都在說:二哥說得對,大嫂你收回去一些。
桑蘿看得是又好笑又心酸,拍板道:“就這些,去淘米煮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