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部的作息時間規律又健康,人人都需早睡早起,病房裡10點就會熄燈,所有的探視親友必須在那之前離開大樓。
羅雨微在手術中大出血,即使輸了不少血,還是對她的身體機能造成了嚴重的影響,很快就因為體力不支又睡了過去。
汪韌什麼都沒帶,趁羅雨微睡著了,打算去一樓超市買一些生活用品,走出病房後路過護士站,他停下腳步想了想,走過去問護士要來一份住院病人所需物品的清單。
清單上寫著護理墊、便盆、束腹繃帶等用品,護士又囑咐道:“其他就是生活用品了,臉盆、毛巾、水杯、紙巾之類,超市都有。”
汪韌謝過護士,坐電梯下到一樓大廳,在院辦超市逛了一圈,給自己買了當晚要用的毛巾牙刷和一次性內褲,又按照清單幫羅雨微把東西買齊。
他沒太在乎這些錢該由誰來掏,想著先買了再說,羅雨微的家屬不在身邊,他也不能指揮楊總去買這買那,沒有那個立場。
排隊買單時,汪韌看到收銀台旁滾動著的烤腸,突然感覺到腹中饑餓,才想起自己還沒吃晚飯。
他買了兩個肉包和一根烤腸,又去咖啡館買了杯咖啡,在大廳裡找了個座位坐下,開始吃晚餐。
這時候的一樓大廳略顯空蕩,人流量明顯比傍晚時小了許多,隻有咖啡館和超市還有些人氣。汪韌獨自一人坐在窗邊,喝一口咖啡,咬一口肉包,眼睛透過落地玻璃望向室外。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還刮起了風,算是很糟糕的天氣,然而汪韌心情平靜,非常享受這樣的獨處時光,吃著簡單的食物,吹著溫暖的空調,無人打擾,有足夠的時間與空間沉澱心靈。
正發著呆時,他的手機響了,是夏穎的微信消息,問12床姑娘情況如何。
【汪韌】:已經結束手術回病房了,目前沒什麼問題,就是用了麻藥後好像腦袋不怎麼清醒,一直在說胡話。
【夏穎】:你還在醫院?
【汪韌】:嗯,今晚我給我媽陪夜。
【夏穎】:???
彆說夏穎一腦門問號,汪韌自己都覺得好笑,他並不是個喜歡多管閒事的人,羅雨微和他素不相識,他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可他就是留下了,自己都解釋不了原因。
吃完晚餐,汪韌提著兩個大袋子回到病房,已經是晚上九點多,病房裡的眾人都在為就寢做準備,大家排隊洗澡、洗漱,衛生間的水聲就沒斷過。
一間屋子三個病人,都有陪護,外加一個跑進跑出的錢大姐,算是七個人。
汪韌從沒在病房給人陪過夜,感覺挺新鮮,洗完臉刷完牙後把11床的陪護椅拉開,變成一張陪護床,擺在11床和12床中間,貼著11床的邊,又從櫃子裡拿出張紅霞的羽絨外套當枕頭,最後展開自己的呢子大衣當被子,打算就這麼湊合一晚。
張紅霞看他在床邊忙來忙去,問:“兒子,你這麼睡覺會不會冷啊?”
“不冷。”汪韌說,“我還嫌熱呢,你們不都穿著單衣麼。”
張紅霞又問:“你在醫院待一晚,明天怎麼去上班?”
汪韌笑笑:“沒事,明早回家洗個澡,晚點去沒關係,和老鮑說一聲就行。”
楊總早早地就躺在12床的陪護床上了,小床橫著擺在12床床尾,貼著牆壁,他翹著腳玩手機,收到一條短信後對汪韌說:“哎,小汪,那個姓李的姑娘登機了。”
汪韌說:“沒延誤就好。”
“唉……我得熬到半夜,也不知道她啥時候能過來。”楊總歎氣道,“我老婆住院我都沒陪過夜,都是請的護工,今天居然給個員工陪夜,還是個女員工,還是婦科病房!真他媽見了鬼了。”
汪韌沒接腔,把自己的小床搞好後,轉身去看羅雨微的輸液藥水,還有四大包沒掛完,也不知道要掛到幾點。
楊總說他不打算睡覺,會盯著輸液袋,汪韌還是不太放心,看楊總的樣子不像是能熬夜的人,汪韌決定自己也幫著看一下藥水,等四包藥水掛完了再睡覺。
等到徐姐的老公躺上陪護床,整個病房漸漸安靜下來,十點整時,頂燈熄滅了。
汪韌仰躺在小床上,身上蓋著呢大衣,左手枕在腦後,右手玩著手機,窗外雨聲不止,張紅霞悠悠地說:“這雨下了一整天了,明天會停嗎?”
汪韌說:“會吧,氣象預報說了,明天是個大晴天。”
他沒有拉上11床和12床之間的簾子,這樣一抬頭就能看到羅雨微的輸液包,她要是有什麼動靜,他也能第一時間察覺。
那女孩一直處在昏睡中,陪護床歸了楊總,錢大姐就沒有地方坐,隻能象征性地用熱水幫羅雨微擦了擦臉和手,看她沒什麼大礙,錢大姐就回了自己原本服務的病房,讓楊總有事再去喊她。
陪護床又窄又短,汪韌個子高,躺得自然不舒服,但他不會抱怨,唯一不太適應的就是這躺平時間,太早了!偏偏晚上還喝了一杯咖啡,使得他這會兒毫無睡意,隻能無聊地刷手機。
也就過了十來分鐘,病房裡就響起兩道呼嚕聲,一道來自徐姐老公,一道來自楊總。那兩道呼嚕聲此起彼伏,居然還有節奏,把張紅霞給聽樂了,扒著床沿問兒子:“響不響?昨晚是獨奏,今天變交響樂了。”
汪韌憋著笑,小聲說:“你也趕緊睡覺吧,怎麼的也算個病人,彆跟個夜貓子似的。”
張紅霞就縮了回去,沒多久,汪韌便聽到老媽均勻的呼吸聲,她睡著了。
很快,整個病房就隻剩汪韌還清醒著。
11點半時,羅雨微又有一包藥水掛完,楊總睡得很沉,汪韌就沒去叫他,悄悄地爬起來,也沒按鈴,直接去護士站把護士叫進來。
護士幫羅雨微換藥水,問:“病人叫什麼名字?”
汪韌說:“羅雨微。”
護士說:“還有兩包,下一包掛完了來叫我們。”
汪韌:“好的,謝謝。”
羅雨微沒醒過,護士走了以後,汪韌打開她病床床頭的一盞小射燈,彎下腰去觀察她的狀態,沒看出什麼問題來,便放心地關了燈,爬回他的小床。
他挑了一部小說看,尋思著羅雨微這包藥水至少要一個小時才能掛完,就沒去關注她,拿著手機正一章一章看得入神時,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汪韌掀開大衣坐起身,發現是羅雨微發出的動靜。
他看了眼時間,0點06分。
羅雨微在床上小幅度地扭動著,嘴裡不知嘀咕著什麼,汪韌下床去到她身邊,問:“你怎麼了?有哪兒不舒服嗎?”
“頭疼……”羅雨微痛苦地呻/吟著,“難受……我想吐……”
“啊?想吐?你等等,我拿個臉盆。”汪韌把床底下的小臉盆拿出來,羅雨微已經扯掉氧氣罩,扒著床邊護欄想坐起來了。
“哎!你彆動彆動,你現在還不能起來!”汪韌放下臉盆,來到床尾轉動把手,把羅雨微的病床靠背搖起來二三十度。
這樣的動靜自然吵醒了病房裡的其他人,楊總懵懵懂懂地支起上身,問:“怎麼了?”
“她想吐。”汪韌又回到羅雨微身邊,把臉盆湊到她麵前,“吐吧,沒事兒,彆怕弄臟,一會兒可以清理的。”
羅雨微不能坐起來,半躺著的姿勢讓她十分難受,她頭痛欲裂,很想把那股反胃感給壓下去,卻無能為力,實在忍不住了,隻能就著麵前的臉盆嘔吐起來。
這樣的姿勢難免會弄臟衣服和頭發,汪韌右手拿著臉盆,空出左手幫她抓起長發,羅雨微低著頭,察覺到麵前的那隻手也被嘔吐物弄臟了,她既懊惱又羞愧,怕對方覺得惡心,低聲說:“對不起。”
可身邊站著的人不僅沒有退縮,還低聲安慰她:“沒事的,洗一下就好,你不用管這些,自己舒服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