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雲縣,縣令府內。
往日在縣裡作威作福的縣令,這會兒挺著大如孕期的肚子,一改往日能坐就不站的姿態,老臉笑著一朵菊花,諂媚的看著坐在上首的男人。
男人紫金冠束發,身著一襲滾金邊黑袍,模樣端正硬朗,年約二十五六,氣勢凜然如劍,“林縣令不必拘謹,本王和本王的兵馬隻會在九雲縣稍停留。”
連“兵馬”二字都出來了,縣令頓時更加恭敬,哪裡敢把前麵那句“不必拘謹”當真。
如今世道漸亂,誰有兵馬誰就有說話的實力,而且這位可是順帝的第七子安王殿下,雖說以前不得帝心,被發配到貧寒的幽州去。
但今非昔比,順帝棄皇城南下,逆賊四起欲要竊國,這手裡有兵的安王殿下縱然要做些什麼事,都出師有名的。
林縣令連聲稱是,腦子轉得飛快,滿腦子都想著如何討好安王。安王非池中物,若是他能攀上,日後還愁沒好日子過麼?
想著想著,林縣令不由去看同樣是坐著、隻不過是坐在下首的年輕男人。
那人一身煙雨般的青袍,玉冠束發,模樣極好,端是君子端方、溫潤如玉,隻不過白玉有瑕,男人麵色蒼白如紙,看著就是沉屙病體,也不知道還能活多少時日。
然,已打聽清楚情況的林縣令是斷斷不敢輕視他。
景樾其人,乃是安王極為器重的幕僚,就算說是麾下第一謀士也不為過。一年前有名的“鹿野之役”,就是景樾獻出奇策,讓安王得以將被逆賊陳峭占領的、以鹿野郡為首的六個郡縣收入囊下。
勝仗的代價在林縣令看來微不足道,不就是兩名將領和三千兵力麼,好吧,聽聞其中一名將領是安王愛妾的叔父。
但用他們換“鹿野之役”的勝利完全值得,且不說鹿野郡那一帶土地肥沃,鹿野郡本身也意義非凡,逆賊陳峭將其占據兩年,如今被奪回,狠狠挫了逆賊陳峭的銳氣,也讓天下人知曉榮氏皇族尚且未倒。
談過事後,林縣令腆著臉宴請安王,“殿下舟車勞頓,不若讓卑職為您安排一場洗塵宴,好洗洗塵。”
說實話,林縣令沒想過能成功,安王手裡有權,這種大人物其實很忌諱在陌生地方用膳。
但出乎意料,安王點頭了,“好,你去安排吧。”
林縣令一怔,隨即狂喜,“卑職這就去辦,保證將這事辦得妥妥帖帖。”
他退了下去,這偌大的剩下的都是安王的人。
景樾掩唇了兩聲,喚來忠心的部曲前往縣令府廚房盯著,安排妥當以後,才問:“殿下為何要接這一場洗塵宴?”
安王榮長策揚起嘴角,“懷讓,你太謹慎了,偶爾放鬆沒什麼不好的。”
晚宴自然是極為豐盛,林縣令拿出了他所能拿出的所有好東西,好酒好肉,氣氛緩和下來。
後半場時,林縣令更是使了個眼色,片刻後有香風輕輕拂入。穿著妖嬈的舞姬臂挽輕紗,腕戴鈴鐺,踩著清脆的銀鈴聲靈貓似的從外麵走進。
舞姬首先為榮長策添酒,林縣令小心打量安王神色,見他並無排斥,心裡徹底鬆下來。
喝了不少的榮長策似乎有了醉意,長臂攬過舞姬的柳腰,另一手卻拍了拍身旁景樾的肩膀,“懷讓,如若我沒記錯,你及冠已有兩年了......”
景樾笑著應是。
“旁的人到你到你這般年紀,早已娶妻,懷讓為何遲遲沒有動靜?”榮長策又問。
景樾眼眸低垂,遮住眼底的暗色,“懷讓自知身體不好,若是娶妻,定然無暇顧及妻室,因此隻想全心全意協助殿下。再說了,我恐時日無多,便不拖累人家姑娘了。”
“此言差矣。”榮長策皺眉,一副不認同的模樣,“讓你娶妻,是找人照顧你,何須你照顧她?”
一轉頭,榮長策對坐在下位的林縣令說:“九雲縣山清水秀,此地定然出美人,不如讓林縣令給你牽線,懷讓就在此地擇一女子成家。”
林縣令覺得不妥。
成家?這是要娶妻。
可是九雲縣就一個小小的縣城,這裡能出什麼大家閨秀?
景樾雖說是幕僚,但背後站著的可是安王,縣裡的女子給他做妾可以,但當正妻的話,是高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