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業名懶洋洋坐在馬背上,等著亡國的舊皇帝過來接受審問。他奉命出京,路過此地,恰巧遇到了投亓而來的湘國殘眾。興致來了,他打算過來“問候”一下。
畢竟讓曾經的九五之尊對自己點頭哈腰,確實能勾出心底不可名狀的爽意來。
湘國亡徒一路往亓國逃,亓國早就知道了。隻是宮裡頭的態度模棱兩可,引得下麵的臣子揣摩。
按理說,湘國幾乎已經不存在了,如今無利可圖,更何況前兩年亓與湘有過衝突,亓國這個時候應該不會伸出援手。但是滅了湘的魯國,偏偏又是亓國的死敵。誰也不知道宮裡頭會不會為了給魯國找不自在故意幫湘國皇帝一把。
看著湘國皇帝走近,樊業名伸了伸脖子抬了抬下巴,再清清嗓,揚聲:“下方何人呐,深更半夜於此地聚集?”
施彥同道:“湘國皇帝,來見亓國皇帝。”
沒見到一個或諂媚或狼狽的皇帝,樊業名有些不滿意,他撩了撩眼皮,“呦嗬”一聲,道:“原來是湘國皇帝,本將還以為是哪裡的地痞匪寇,差點派兵把人通通抓進大牢去。”
立在施彥同身後的趙將軍寒著臉往前邁出一步,施彥同看了他一眼,阻止他。
“哦,湘國皇帝。”樊業名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故意咬重“皇帝”二字。
“原來是誤會一場。”樊業名慢悠悠地擺弄了兩下手裡的馬鞭。他抬頭,眯著眼睛盯著山上火堆旁的一道倩影。夜色如霧深,看不見佳人貌,可隻是一道朦朧的身形也足夠婀娜引目。
樊業名大概猜到了那道倩影的身份。
他不再擺弄馬鞭,一本正經地瞎編:“本將奉命出城追捕刺客,眼見刺客逃到山上去,不得不登山搜查一番。”
施彥同緊抿著唇,眸色深靜地看著樊業名。
被他這麼一盯,樊業名莫名有點心虛。可他轉瞬反應過來,麵前一個狼狽的亡國皇帝還有什麼威風?他笑道:“麻煩配合一下,讓帳中人都出來。”
施雲琳立在半山提心吊膽地為父皇擔憂,不多時,看見父皇側過臉和趙將軍說了些什麼,然後趙將軍轉身上山來。
瞧著父皇獨自麵對亓國人,施雲琳更是擔憂。她快步往前去迎上趙將軍詢問情況。
趙將軍壓著心口火氣,畢恭畢敬地對施雲琳解釋。
施雲琳蹙眉聽著,猜出了對方故意刁難之意。可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她頷首讓趙將軍去吩咐各帳中的百姓出來。她自己則是回大帳向母後說清楚情況。
施璟扶著皇後出帳,施雲琳則是去扶病懨懨的表姐。表姐沈檀溪自夫君戰亡後,日日哭,把身子哭壞了。
不多時,所有人都從帳中出來,接受樊業名的審視。
樊業名大搖大擺走到施雲琳麵前時,眼前一亮。心想一道影子就能奪目的人,果真有著花容貌。
他再看一眼被施雲琳扶著的沈檀溪,不由疑惑這兩位哪位是湘國公主?據他所知湘國皇帝隻帶了一位公主過來。麵前這兩位雖然都是脫俗顏,可前者更令人驚豔。但前者扶著後者,明顯後者身份更尊貴。
不過片刻間,樊業名就自以為是下了定論。
他看向施雲琳厲聲:“大膽刺客果然藏身於此!將她綁了!”
皇後立刻拉了施雲琳一把,將人拽到身後。施璟一臉警惕往前邁,擋在前麵。
趙將軍立刻說:“樊將軍認錯人了,這位是我們湘國的公主。”
樊業名一愣,他分析錯了?
短暫的沉默之後,樊業名扯了扯嘴角。分析錯了又怎樣?他笑道:“當真?嗬,該不會是刺客逼迫要挾,逼你們幫忙隱藏吧?”
他這話實在是毫不講理,他臉上的表情也是一副不想講理的德行。
施彥同緊咬著牙腮線緊繃。誰看不出樊業名的故意刁難?為的不就是想要他這個亡國皇帝卑躬屈膝?施彥同心知肚明,被踐踏尊嚴的日子尚沒有真正開始。
施雲琳看著樊業名不懷好意地朝她邁出一步,她剛要開口勸退,就見樊業名忽然一瞬間變了臉色。
前一刻囂張的小人臉,瞬間浮現緊張和懼意。
樊業名四處張望,又急聲問身邊手下什麼時辰了,他的手下還來不及回話,他已經轉身,急匆匆往山下奔,一邊走一邊念叨:“快走快走!”
落井下石固然趣味無窮,可若耽誤了時辰卻是要丟了小命的。
看著樊業名離去,眾人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是一頭霧水。
“那是什麼聲音?”施璟突然問。
施雲琳這才聽見遠處奇怪的叫聲,像某種動物,她從未聽過。想來樊業名正是因這聲響變臉。
忽然有人提聲——
“是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