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雲琳又趕忙說:“定是大皇兄不明白咱們三個人之間的事情,誤會了。”
沈檀溪蹙眉望著施雲琳一片坦蕩的眉眼,問:“雲琳,你真的沒有怪過我與明澤嗎?”
“雲琳,我時常覺得很對不起你。”眼睛一紅,沈檀溪又快要落淚。“逃亡的時候,我時常想若哪天就這麼死了。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和愧疚都是你。”
“有些話,明澤永遠沒有機會對你說了。可我懂他,也想替他說出來。他選我,並不是因為更喜歡我,而是因為我比你更喜歡他更需要他。”沈檀溪又苦笑,“也不對,不是他選了我,是你不要他了。”
沈檀溪想起那日周明澤微笑著對她轉達了施雲琳的祝福,可她還是在周澤明眼裡看見了一閃而過的黯然。沈檀溪一直明白若施雲琳搖頭,周澤明會立刻奔向施雲琳。
沈檀溪一下子說了好些話,又是一陣斷斷續續地咳。
施雲琳從水壺中倒了一杯溫水遞給沈檀溪,才道:“姐姐,都是多久前的事情了,我沒想到你還那麼在意。我與明澤的所謂婚事不過是長輩在我們小時候隨口一說,我又沒應過,本就不作數的。他光明磊落來問我,你也坦坦蕩蕩麵對。我們三個人之間沒有欺騙沒有搶奪也沒有背叛,誰都該問心無愧。這世間男男女女那麼多人,優秀之人更是許多。我完全沒有必要非和他綁在一塊。明澤很好,是佳婿之選。我與他沒緣分,我的姐姐能與他兩情相悅舉案齊眉,也是極好的。”
“就像你跟我要去的西山硯、就像我從你那搶的薰柳琴、就像最漂亮的朱釵首飾在你鬢間還是在我腕上都一樣。”
沈檀溪蹙著一雙柳葉彎眉,目光複雜地望著施雲琳,也不懂她是豁達,還是覺得男人不重要。自己這段時日的故意躲避,倒顯得小家子氣了。
突然提到了兩個戰亡的人,施雲琳的情緒變得有些低落。大皇兄自然不必說,她和周明澤也是一起長大的情誼。
沈檀溪瞧出來了,主動轉移話題:“出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施雲琳臉一垮,心情更不好了。
沈檀溪看了看門外,湊近施雲琳壓低聲音:“雲琳,你這段婚事不過是權宜之計,我相信咱們湘國不會就這樣亡,早晚有一日會滅魯複國。到時候,陛下一定會接你回去。”
施雲琳點頭,悶聲:“嗯。我就先忍一忍,到時候等父皇接我回家繼續當公主!”
除此之外,也沒了彆的法子。施雲琳也不知道這麼想算不算自我安慰。
她歎了口氣,感慨道:“原先,我堅定地以為自己將來一定會千挑萬選,給自己挑一個稱心如意的駙馬。他穿華服束玉冠,手中一柄折扇搖出無數風流倜儻。清俊俊朗貌比潘安,還要是學富五車出口成章的讀書人,最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溫柔儒雅……”
沈檀溪目光微微有了變化,盯著施雲琳,問:“你在說大皇子嗎?”
施雲琳愣住,想到沈檀溪剛過來時提到大皇兄曾打了周澤明一頓……
施雲琳不敢置信地望向沈檀溪,大聲道:“他是我哥哥!”
沈檀溪搖頭:“他不是你哥哥,他與我和澤明一樣,都是陛下和皇後娘娘收養的孩子。”
施雲琳語塞。
施硯年是施彥同還不是皇帝時,與付文丹收養的孩子,所以改了施姓。後來施彥同繼位有了自己的皇子,施硯年也仍舊是宮中的大皇子。而沈檀溪與周澤明都是施彥同繼位後收養的孩子,所以他們用舊姓,隻是養在宮中。
施雲琳轉頭,怔怔望著桌上大皇兄那枚做工粗糙的合歡扣。分彆前一日大皇兄對她說等到了安全地方有重要事情與她說,彼時他望她的目光一下子重新浮現在施雲琳眼前。
一時間,與大皇兄朝夕相處的往昔一幕幕掠過。那些嬉鬨相伴的流光年歲裡,她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沈檀溪瞧著施雲琳發怔的樣子,有些意外。她下意識說出來想要的駙馬全是施硯年的模樣。施硯年待她,許多人都看出來的事情,她竟然直到施硯年死去都不知道嗎?明明是個聰明人偏偏對感情之事十分遲鈍,她竟是不知自己被多少人放在心裡。
“雲琳?”付文丹立在門口,“來試試嫁衣,看看有沒有要再改的地方。你這病一回又瘦了一圈。”
施雲琳回頭,望著母親懷裡的嫁衣,紅得刺眼。
她忽而長大,以前大皇兄那些她聽不懂的話、看不懂的目光,一息之間都懂了。懂在她和親另嫁的婚期前夕。
施雲琳慢慢扯起嘴角微笑起來,乖乖地說好,起身迎上去,接過母親手裡的嫁衣。她摸了摸懷裡嫁衣的料子,軟聲:“很軟呢。”她將嫁衣換好,慢慢轉了個圈給母親看,隱隱有了幾分待嫁的嬌妍。
前路凶險,她肩上擔了太多,來不及追往昔。也不敢讓家人知道她的追往昔。
轉眼到了婚期這一日。一大清早付文丹和沈檀溪過來幫施雲琳梳妝打扮的時候,見她早已換好了嫁衣坐在梳妝台前描眉。
“母親、姐姐。”施雲琳回頭,施了粉黛的芙蓉靨嫣然一笑。
她略偏著頭,指尖去摸鬢上琳琅的珠釵步搖,彎著眼睛誇:“真好看。”
滅國逃亡之路,性命不保衣食成憂,她已經好久好久沒碰過珠寶首飾了。
以前,還是公主的時候,她最喜歡這些亮晶晶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