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話,又綠沒細說。施雲琳也懂了。
反正已經遲到了,糾結也沒用。施雲琳歎了口氣,說:“馬車備好了吧?我們走吧。”
又綠麵露難色。二東子主動說:“夫人要用馬車?大將軍一早讓馬車去接人了。”
又綠趕忙補充:“已經令人再去準備了。”
施雲琳看著站在她對麵的又綠和二東子視線都越過了她,就知道亓山狼出了屋子。她轉身,看著亓山狼一步步朝這邊走過來。
施雲琳咬著牙,蹙眉盯著亓山狼。她感覺這段時日忍氣吞聲裝出來的乖順快要壓不住了。一出生就是公主的人,縱使脾氣再好,也不是隨人揉搓的麵團子。
亓山狼已經走到了麵前,施雲琳深吸一口氣,背轉過身去,眼不見心不煩。
“去哪?”亓山狼問。
施雲琳不吭聲。
亓山狼去握她的手腕,施雲琳想也沒想直接用力甩開,更是沒有回頭去看他。
又綠和二東子迅速低下頭,當做什麼也沒看見。
施雲琳在用力甩開亓山狼的手之後,立馬就後悔了。她知道今非昔比,她早就不是湘國的公主了。她不該發脾氣,更不該當著下人的麵兒這麼做。
可是心裡的氣惱實在太重。或者說,不是氣惱,而是委屈。昨天晚上她求了亓山狼好些次,說了今早要早起。她前半輩子所有的央求加起來也沒有向亓山狼央的多。今日的遲到隻是個引子,引出了她幾次被不管不顧粗暴對待的委屈。
而那些粗暴對待似乎是理所應當的房內事,是不能宣之於口的委屈。
越是不能說,越是堆積在心裡難受。心裡難受身上難受,哪裡都難受。施雲琳低著頭,望著自己的裙角。
施雲琳陷在發了脾氣後的尷尬境地。她既做不到不要臉麵地回頭向亓山狼賠禮,又沒有本事繼續硬氣下去。
正僵持著,亓山狼轉頭看向又綠,問:“早上你說什麼?”
突然被點名的又綠愣了一下,趕忙回話:“稟大將軍,明慈公主今日在宮中設了賞梅宴宴請夫人,這裡距離皇宮有些遠,夫人擔心明早會遲到,所以讓奴婢今晨卯時喊醒夫人……”
二東子拚命給又綠使眼色,壓低聲音提醒:“慢點說……”
又綠慌張地稟話,沒注意到二東子的提醒。施雲琳卻聽見了二東子的話。施雲琳詫異地望了二東子一眼,再悄悄轉頭去看亓山狼。
又綠已經稟完了話。
亓山狼略低頭,垂著眼,眉宇微攏思量著。他一言不發一動不動,任由從流雲罅隙漏下來的晨光落在他半肩。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氣氛過於尷尬,施雲琳覺得亓山狼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
亓山狼終於有了反應,他抬眼,微燦的一簇晨光落進他漆亮的眼睛裡。他轉過頭看向施雲琳,說:“知道了。”
施雲琳懵住,一時之間沒明白亓山狼這話是什麼意思。可是她心裡隱隱又覺察到了什麼。
亓山狼吹了個口哨,頓時馬嘶長鳴。通體黑亮的駿馬從院外飛奔而來,於亓山狼身前高高抬起前蹄停下腳步。嘶鳴仍未儘。
亓山狼直接握住施雲琳的腰,將人一拎,施雲琳已經隨著亓山狼一起坐在了馬背上。
“你要帶我去哪兒?亓山狼,你要帶我去哪兒?”施雲琳趕忙追問。
“赴宴。”
駿馬已經馱著兩個人飛奔出了院子。
二東子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盯著施雲琳離去的背影。縱亓山狼已經走遠,他還是下意識駭地向後退了半步。他沒聽錯吧?夫人稱呼大將軍“亓山狼”?她怎麼敢當著亓山狼的麵這麼喊他?她怎麼敢?這和當麵罵人王八蛋有什麼區彆?
大黑馬在皇宮前停下來,皇宮前的守衛望向這邊。
亓山狼握住施雲琳的腰,將她從馬背上放下去。
施雲琳撥了撥被風吹亂的鬢發,沒急著進宮。她仰起頭來,望著坐在馬背上的亓山狼,遲疑了一下,問:“你回去嗎?”
亓山狼點頭。
施雲琳再問:“我們什麼時候離開京城回亓山?”
亓山狼頓了頓,道:“明天。”
施雲琳繼續問:“今天賞梅宴結束,是讓馬車過來接我嗎?還是你來接我?”
這一次,亓山狼明顯停頓了更長的時間,期間還皺了下眉,才說:“我。”
施雲琳垂下了眼睛,心裡確定了。原來昨天晚上她哭著嚶嚶絮絮對他說的那些話,他大概是沒聽懂的。
施雲琳突然就不生氣了。
她是人,對麵是半人,她若因為不是人的半人的蠢笨而氣惱,那實在是太小氣了。
施雲琳轉身,跟著引路的宮人進宮。
又有另外的宮中管事迎上亓山狼,彎著腰畢恭畢敬地詢問他可是有事要進宮。管事話還沒有問完,亓山狼已經調轉馬頭走了。
縱有亓山狼的快馬相送,施雲琳還是來遲了。
百花園坐滿了臣眷,一眼瞧去個個精心打扮,比起滿園紅梅,更要姹紫嫣紅。
施雲琳跟著引路宮婢進了百花園,明明是剛成親的新婦,比起滿園麗人,她倒淡得很。
不是她不愛打扮,是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