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拓意識到自己的視線被擋住了,他下半身不動,膝蓋跪壓在座位上,隻上半身向邊上側,目光繞開她,在後車廂內停了兩秒,又收回來。
聶九羅也不說破:“你既然沒事,那不打擾了。”
她伸手去開後座的車門,炎拓在手套箱上拍了一下,箱蓋哢噠彈開,露出一把斜放著的手-槍。
他拿出手-槍,倒沒指著她,隻是斜垂在身側,又問她:“你怎麼稱呼?我姓炎,炎拓。”
“姓聶,聶九羅。”
炎拓點了點頭,示意了一下副駕的椅背:“聶小姐,來了就聊聊,彆急著走。”
說話時,看到倒翻的公仔鴨,於是彎腰撿起,還撣了撣,放到擋風玻璃邊。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也沒必要再打馬虎眼,聶九羅索性全盤攤開:“炎先生,我可不是一個人,我的包車司機還在外頭呢。”
炎拓向外看去,隔著野麻間錯的縫隙,能隱約看到遠處有個人影,正小心地步下土坡、往這頭來。
“一個包車司機,辛苦開一天車也賺不到幾個錢,你要想讓他跟孫周似的,也犯我手裡,儘管把他也拉進來。”
聶九羅沉默了一下:“你想怎麼樣?”
炎拓再次示意副駕:“不是說了麼,聊聊,聊好了什麼事都沒有,聊不好,再看著辦。”
聊就聊吧,與其等炎拓動粗“請”她,還不如配合一下,保持體麵。
聶九羅雙手扶住前車座,跨坐到前頭,在副駕上坐下。
炎拓俯探下身:“左手,斜往下點。”
坐姿還有講究?聶九羅沒多想,手依言下探,炎拓伸手從車座底下摸出串什麼,哢嚓一聲,就把她手腕給套上了。
聶九羅一怔,這才看清是個單腕的手銬,銬端連著鋼鏈,一直沒入座底,她掙了一下,沒掙動,那一端顯然是焊死了。
這還沒完,炎拓繼續彎腰,從車載腳墊下頭又拉出來一個:“腳過來點。”
聶九羅沒吭聲,把腳移了過去。
她穿的是短靴,褲腳沒入靴端一指左右,再往下是細白腳踝,炎拓覺得這樣下銬不太方便,有心讓她把鞋脫掉,猶豫了一下又算了,哢嚓上了銬。
做完這些,他直起身子,朝她攤開掌心:“手機。”
聶九羅很配合地交手機。
炎拓把手機收過來,又指了指正往這頭走的老錢:“把你的司機打發走,要合情合理,彆引人懷疑。”
這不是開玩笑嗎,聶九羅沒好氣:“那是我的包車司機,專門負責我的接送,他要送我回酒店的,我怎麼把他打發走?”
炎拓冷冷回了句:“那是你的問題,你做不到,那就請他上車。我車坐得下,裝人的袋子也還夠。”
聶九羅心裡罵了句“艸”。
什麼玩意兒!
老錢過來了,跑得呼哧呼哧,手裡還拿了瓶礦泉水,近前時有點發懵:“小兄弟,你沒事啦?聶小姐,你……你怎麼坐他車上了?”
聶九羅說:“你回去吧,我跟他車走。”
老錢更懵了:“不是,聶小姐,我得負責送你回酒店啊。你跟他走,你們認識啊?”
這倆不像認識的啊,聶九羅看到駕駛室裡的人時,表現得很平常——這要是你認識的朋友,你能不關切、能不嚷嚷?
聶九羅笑笑,伸手探出車窗,把水接過來,又示意了一下炎拓:“你看他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老錢一頭霧水:“應該……沒大礙,不過保險起見,還是去醫院查查好。”
聶九羅打斷他的話:“我說長相。”
老錢張口結舌:“哈?”
長得那當然是,沒挑的,臉和身架子在那擺著呢,但是好端端的,乾嘛問長相呢。
老錢實話實說:“長挺好的啊。”
聶九羅泰然自若:“我也覺得不錯,剛問了價錢,挺便宜的,我準備包幾天,你就先回去吧,車錢我照付,要用車的時候,我再找你。”
老錢那神色,跟剛遭了雷劈似的。
他是聽說現在的年輕人私生活比較開放,酒吧裡看對眼了連名字都不知道就能去開房,但那也就是聽說,周邊所見,還都是相對保守的,忽然間活生生給他展示了一個,一時有點接受不了。
再說了,他對這個聶小姐,印象一直都挺好,年輕漂亮,有氣質有才,性格也好,說話和和氣氣的……
沒想到哇,人不可貌相,搞藝術的人太可怕了,他這忙著救人呢,她這就勾搭上了,這種見不得光的事,還拿到台麵上說,說得還這麼理所當然!當然了,男的也不是什麼好貨,剛撞完車,路都走不穩就接活,忙著賺修車費嗎?
世風日下,下到沒邊了!
一碼歸一碼,老錢努力不把個人情緒帶到工作中來、還是把客戶的人身安全放到第一位:“那……聶小姐,這樣是不是不安全啊?”
消費還得去大店呢,這種路邊接上頭的,屬於路邊攤吧。
聶九羅說:“沒什麼,我看了一下評價,好評還挺多的。”
還有評價?
老錢三觀嘩啦啦碎了一地,這事還能上網開店?還有好評?國家怎麼能允許的?
臨走前,他用看鴨的眼神看了炎拓一眼,恰看到他那頭的擋風玻璃邊,有隻公仔鴨。
他有點明白了。
這應該是職業的象征了,他想,就像電視劇裡反清複明的紅花會一亮紅花,對方就知道這是什麼人了——這聶小姐看來是玩慣了的,不是業內人或者玩咖,還真看不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