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茶住的是幢二層小樓房。
房子的外立麵鑲著瓷磚,大門上貼著業已褪色的春聯,各方各麵都透著土氣,不過在農村,這算得上是“豪宅”了。
她一路直上二樓,心情不錯,還哼上了歌,進屋之後利落地拉鏈一解長裙落地,再甩脫高跟鞋,扯了條浴巾就進了洗手間。
很快,洗手間裡響起了嘩嘩的水聲。
就著水聲,炎拓把屋子內外查看了一遍。
這房子應該平時沒人住,因為毫無生活痕跡,但打掃得很乾淨,極有可能是近期打掃的,窗戶上擦拭的漬印都還清晰可見。臥室的角落處有兩個行李箱,一個26寸,黑色,男式,靠牆立著;一個22寸,花色,大剌剌攤開,裡頭都是些女用衣物,亂糟糟團扔著。
床上的被褥也是一團亂,原本是兩個枕頭,一個跌落床下,另一個擺在床頭正中。
這雀茶應該不是本村住戶,近期才來這兒的,她有個親密男伴,但這兩天,男伴不在這住。
屋裡的女性氣息很重,香裡透著綿軟的糯,炎拓打開了一扇窗散味,又從攤開的行李箱裡揀了件外套,這才拔槍在手、坐到床邊。
水聲停了,隱約又有哼曲聲傳來,再然後,門被拉開,雀茶赤著腳,一邊理著包頭的乾發帽一邊往外走,才剛走了兩步,尖叫一聲,僵在了當地。
她身上裹了條大浴巾,結扣塞在胸前的溝壑間,乾發帽還沒理好,有幾縷頭發垂落下來,梢尖掛著水,九月的夜晚,溫度很低,涼氣從開著的那扇窗裡侵進來,直撲她裸著的地方,撲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她聲音打顫:“你誰?”
但漸漸的,她就冷靜下來,身子也從緊繃轉成了舒展:眼前是個男人,對付男人,她太有資本了。
她笑起來,很快猜出了炎拓的身份:“你就是那個白天來過的男人吧?”
炎拓把外套扔向她:“穿上衣服說話。”
她沒接,看著衣服到了跟前、然後落地,說:“我不冷。”
一邊說,一邊動作優雅地鬆開了乾發帽,任帶水的長發散落肩上,同時向著梳妝台走去。
炎拓冷冷說了句:“你就給我站在那,哪都彆挨,哪都彆靠。也彆想著自己漂亮就能給我來葷的,我不吃這套。”
雀茶一時麵上發窘,頓了頓,覺得扯破了臉皮也好,她就不用裝了。
她伸手抓住浴巾結扣、防止掉落,然後溫柔一笑:“那你想怎麼著?你們爺兒間有誤會,被紮了針,拿我一個女人出氣,不地道吧?還專揀人洗澡的時候。”
說到後來,語氣裡帶出些許嬌嗔。
炎拓冷笑:“我好端端地開車從這經過,沒偷沒搶,上來就給我一針是什麼意思?”
雀茶笑裡多了些莫名的意味:“行了,帥哥,大家都坦誠點,‘開車從這經過’,誰信哪?攤開了說吧,你是來入夥的,還是來談生意的?”
炎拓沒聽懂,但這不妨礙他接話:“入夥怎麼說,談生意又怎麼說?”
“入夥呢,我們說了不算,得能做主的定。談生意,那當然也得跟他談。”
“能做主的,就是那個姓蔣的?他乾什麼去了,什麼時候回來?”
雀茶心說果然,哪會是什麼“開車經過”,連當家的姓什麼都一清二楚,這分明就是目的明確、直奔板牙來的。
“忙要緊事去了,幾時回來,要看事情順不順利……少說也得七八天吧。你不嫌棄,就在這住下了等,反正村裡空房多。或者,過幾天再來也行。”
說到後來,她嫌腳底下涼,抬起一隻腳往另一條腿的小腿肚子上蹭暖,腳趾甲被水洗過,亮晶晶的。
或許是已經聊上了,她話也多起來:“帥哥,你現在是單乾哪,還是跟人合夥?”
“合夥。”
雀茶“哦”了一聲,多少有點失望:單乾多好,現在就能端他了,端一個就是端全家,便利。合夥麼,那就不能輕舉妄動了。
“那個姓蔣的,現在能聯係上嗎?”
“帥哥,你這就是不懂了,隻有他找我們,我們哪能聯係得上他啊。你放心,等他電話打來,我會跟他說。”
炎拓不置可否,過了會,話鋒一轉:“我車上什麼味?我怎麼聞不到?”
雀茶咯咯一笑:“你當然聞不到,我也聞不到,挺好奇到底是什麼味兒的。”
“大頭能聞到?”
雀茶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沒接話,把話題又岔開了:“帥哥,我打聽一下,你手上多少貨啊?”
“那得看你們要多少。”
雀茶明顯怔愣了一下,她喉口微微滾動,聲音都有些變了:“價錢呢,開多少?”
再這麼一問一答下去,怕是要露餡,炎拓就在這裡收口:“具體的,我隻跟姓蔣的談。”
板牙是個驚喜,他有兩個選擇,一是從雀茶嘴裡掏話,但她隻是個小角色,所知有限;二就是虛與委蛇放長線,冒更大的險,會會那個老蔣。
他願意冒這險。
他站起身:“我過幾天再來。”
雀茶有些意外,不過她也明白欲速則不達:“也好,帥哥怎麼稱呼啊,老蔣回來之後,我好向他通個名姓。還有,方便的話,留個手機號吧。”
這些信息遲早查得到,隱瞞也沒意思,炎拓實話實說:“炎拓,雙火炎,開拓的拓。”
他把手機號報給雀茶,屋裡沒筆,手機也不知道扔哪去了,情急之下,雀茶開了根眉筆,把號碼記在了梳妝鏡上,寫得很快,手有點發顫。
這細節讓炎拓明白,他為自己立的這個人設,於對方來說,相當重要。
看來用不了幾天,他就能見到那個姓蔣的了。
他都走到門口了,又轉回頭:“再問一句,我車上那玩意,你們把它叫什麼?”
雀茶說:“叫招財貓啊。”
炎拓覺得這回答挺假,但她神色又不似作偽。
他離開了小樓,走出十多米遠時,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嘬哨,回頭時,看到雀茶倚靠在二樓窗口,笑得甜蜜而又柔媚,她本身皮膚就很白,被燈光一照,整個人簡直亮到發光。
她的手裡握了一把豹折疊式的三用手-弩,弩上已經裝好了不鏽鋼箭,箭頭泛森然冷光,正對著他。
炎拓說:“你穿上衣服吧,省得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