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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輛行駛在車流中,陳緣知坐在後排,長睫輕垂,白皙如瓷的指尖戳打手機屏幕。
駕駛座上的男人透過後視鏡看了她一眼。
“是下午兩點去報到?”
“嗯。”
“幾點需要來接你?”
陳緣知聲音淡淡,“如果你不方便的話不用麻煩,我自己搭地鐵回家。”
陳文武無奈,“我是你爸,爸爸接女兒怎麼可能不方便。”
陳緣知停下了動作,垂眸道,“那我到時候看情況吧,如果沒給你打電話,你就彆來了。”
車內又陷入寂靜。
車流把路切割成黑白灰的幾何形狀,光抹了一層在車玻璃上,亮晶晶閃爍著的不是珍珠,而是城市裡紛揚的灰塵。
陳文武一邊打方向盤,一邊說,“以後就是高中生了,高中三年很快的,一眨眼就過去了。”
“考上了東江是好事,但在東江裡你會遇到更多挑戰,更多比你有能力,比你優秀的人。爸爸希望你明白,你要更努力學習才行。”
東江中學,春申市最知名的公立高中,國家級重點中學。
雲集了來自春申甚至全國各地的精英學子,不僅是公認的春申市最好的高中,還是臨近的幾個省份,甚至整一片地區裡,綜合素質最強的高中。
保持著驚人的清北數量和985211比例的同時,還坐擁春申市最好的師資條件和硬件設施,校園占地麵積極大,風景秀麗如畫。
窗外的風和著乾燥的熱意襲來,陳緣知一邊把窗升起,一邊答:“我知道。”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該往什麼方向走,她從不是那種會迷茫不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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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江,中,學。
陳緣知站在原地看了眼頭頂的金色匾額,目光轉向大門。
門口排了長隊在檢查,陳緣知走到隊尾,拿出手機打開健康碼。
隊伍一寸寸地往前挪動,她定睛一看,忽然頓住。
……糟糕,沒帶口罩。
陳緣知回頭看,後麵已經排起了長隊,自己被夾在隊伍中央。
校門口也不像是會有口罩的樣子……
“……是丟東西了嗎?”
陳緣知被打斷思緒,這才意識到自己看後麵看了好久。
她慌忙說了句“沒事”,然後轉過身,視野裡掠過黑色T恤的下擺,以及一段骨節分明的手指。
……好高。
陳緣知再次摸了摸口袋,前麵的隊伍挪動,她跟著又往前走了一步。
後麵的男生跟著也走了一步。
……救命,為什麼突然感覺社恐了起來。
陳緣知捂著自己的額頭冷靜了一會。
在腦海裡提前組織好語言,她轉頭,看向身後的男生。
“你好,我好像忘記戴口罩了,請問你有多餘的口罩嗎?”
她的目光停留在那人脖頸處,緊接著補充道,“我付錢給你。”
短暫的寂靜後,那清淩低沉的聲音又一次響起,“有。”
聽到拉鏈拉開的聲音,陳緣知慢慢移動視線,聚焦到眼前那人的臉上。
純黑色的口罩和白皙皮膚在眼下切割出疏離陡峻的冷意,大部分臉被遮住,露出一雙格外好看的丹鳳眼,眼皮褶皺很深,睫毛纖長。
他剛剛抬眼看來的眼神明靜,很亮,濃黑和淨白的強烈對比,越發襯得人冷清,偏偏此刻是午後,暖熱日光篩過他眉間細碎的黑發,斑駁了他眼底的清潭,一時間讓她覺察出幾分深藏的溫緩柔和。
他拉回書包拉鏈,遞給她一個單獨包裝的口罩。
“謝謝,”陳緣知接過,拿在手裡看了兩秒,然後拿起手機,“你打開一下收款碼吧。”
那人似乎是笑了,眼睛微微地彎起來,“不用了,一個口罩而已。”
“不行。”陳緣知堅持道。
那人指了一下前麵,陳緣知扭頭,跟著隊伍又往前挪了一步。
她轉過頭,不放棄地繼續說,“我還是得把錢給你。”
那人的聲音裡帶上一些無奈,“五毛錢也要給我嗎?”
驕陽似火,陳緣知看著他,眼睛裡映著淺淺的光,“這不止五毛錢吧。”
那人似乎是愣了一下,轉而有些意外地看著她。
陳緣知接過的時候就發現了。
純黑色的布麵,右下角和繩子上印著燙金的“氫”的字樣。這個口罩是“氫攝”APP舉辦的某次網絡攝影比賽的一等獎的獎品。
陳緣知曾在漣的星球動態裡看到過這個口罩,漣愛好攝影,偶爾會在動態裡發自己拍的照片。
“我也玩那個APP。”為了防止眼前人多問,陳緣知乾脆撒了一個小小的謊,把原因揭了過去,“抱歉,我覺得我得付錢給你,不然我不好意思接受它。或者你有彆的口罩嗎?”
那人看了她一會,笑了,“這麼小眾的比賽也知道啊。”
他接著說,“我沒有彆的口罩了。”
陳緣知:“那我還是……”
“拿著吧。”那人眯起眼睛,那對漂亮的丹鳳眼裡流露出一絲笑意,“你說得對,它或許不止值五毛錢。但是在我這裡,它確實是可以免費送給需要的人的東西。它的價值應該由我來決定,你說是嗎?”
這番話其實略微有些強勢。換作普通人,多少會以為對方生氣了。
但陳緣知莫名覺得,他笑得比剛剛要真實一些。
她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些什麼。
前麵的人已經檢查好了,拿著表的門衛在喊:“下一個!”
陳緣知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很認真地說,“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接受這個了。”
“謝謝你,我叫陳緣知,在高一27班。如果你以後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就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