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緣知聽到了熟悉的名字,才想起來這回事。
她朝舞台中央的那個女孩望去,康柔嘉拿著團扇擺出了準備動作,她的皮膚在舞台燈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白淨,紅潤的唇釉點出一抹朱色,雙目顧盼生輝。
陳緣知悚然。
這不是剛剛在三樓和許臨濯表白的那個女生嗎?
啊?這是什麼?失憶噴霧?噴一下。啊?這是什麼?失憶噴霧?噴一下。
陳緣知此刻腦袋裡滿滿的都是問號表情包,她一時不知該為自己的臉盲而無語,還是該為吃到了一線大瓜而震驚。
然而,不等陳緣知反應過來,音樂已然響起,台上的女孩們翩然起舞,腰肢款擺,紗袖晃蕩。
陳緣知強行將自己的注意力從亂七八糟的東西那兒挪走,轉而投到舞台上的表演中去。
齊敏睿的聲音又一次響起,“康柔嘉的頭發不是金棕色的嗎?怎麼現在看又這麼黑了?”
阮珊珊,“一次性染膏吧。”
陳緣知:“!”
果然,她就說她為什麼沒認出來人,除了妝造之外,還因為康柔嘉一開始就給她留下了金棕色頭發的標簽。
……總之陳緣知是不會承認自己有點臉盲的。
大概一分鐘過去之後,陳緣知便感覺到了問題所在。
……這個舞蹈怎麼這麼平??
這個音樂,真的就是水龍頭裡流出來的水,不帶一絲變化。
剛開始看還有些新鮮,可這時間一長,陳緣知便感覺開始有些無聊起來。
陳緣知心想,果然好壞都是比出來的。有了這個節目做襯托,前一個小品節目頓時顯得有趣起來。
張纖章無語了,她轉過頭,眼睛掃過齊敏睿和孫絡,難以置信地說道:“這種節目都能通過初選???那我們的憑什麼過不了啊?”
齊敏睿“哈”了一聲,滿臉不爽,“可能老師和校領導就喜歡這種沒有一點技術含量和看點的節目吧?這催眠的曲調,你們不覺得很像廣場舞嗎?就很適合中老年人啊。”
陳緣知瞥了一眼,孫絡剛好俯下身,湊近了齊敏睿,不知道說了什麼,齊敏睿反應很大地抬頭,滿臉鄙夷,“哈?康柔嘉居然乾過這種事?”
張纖章也湊了過來,“什麼什麼,怎麼了?”
齊敏睿湊近和她說了,張纖章聽完,露出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冷笑了一聲道:“我就說她不像個安分的吧?孫絡當時還誇她好看,我當時就覺得她長得一般,現在看來其他方麵也tm爛得很。”
另一邊,阮珊珊也剛聽完孫絡附耳過去說的話,忍不住驚歎了一聲“我草”。
陳緣知不知道她們說了什麼,但也猜測到了,大概是關於康柔嘉的負麵傳聞。
阮珊珊還在得知重磅新聞的餘震中難以回神,“她居然是這種人啊?真看不出來。”
她轉頭看向孫絡,“哎孫絡,這事我能和藝術生的朋友說嗎?”
孫絡無所謂道:“說唄,反正這事很多人都知道的。”
和周遭的朋友們說過一輪之後,孫絡抬起頭,蓋棺定論般道:“不管怎樣,康柔嘉,她就是個賤人。”
齊敏睿看著舞台那叫一個越看越反胃,“我不行了,知道了這些以後再看她跳舞,完全就是不堪入目?啊。”
張纖章咯咯地笑,“誰不是呢!”
這些人說話的聲音其實有刻意控製,但一則陳緣知聽力本就優於常人,二則是有些聽不清的話也可以根據零散聽到的詞彙,拚接出大概的句子來。
陳緣知聽完這一耳朵,眼睫低垂下去,蓋住黑水晶般沉暗的眸。
台上的舞蹈結束,禮堂內響起了不算熱烈的掌聲,顯然學生們都不太愛看這種節目。
各式各樣的精彩節目和表演輪番上陣,一個屬於盛大日子的傍晚,就這樣在晚會的頒獎過後,響儘餘聲。
…….
陳緣知回到家中之後,剛放下書包,微信上就傳來了薑織絮的語音訊息。
她一邊收拾書本,一邊把手機放在桌麵上,點了播放語音。
薑織絮溫柔細膩的嗓音夾雜著風聲從麥克風裡傳來:
“小知,你到家了嗎?”
“其實我今晚有很多話想和你說,但是孫絡一直找我說話,我們都沒什麼機會聊天。”
陳緣知聽到這裡,略微挑了挑眉,剛想著要告訴薑織絮她並不在意這個,那邊薑織絮的聲音就繼續說道:
“其實我越和孫絡相處,就越覺得我和她不合適。比如她經常在上課或者晚自習的時候找我說話,我很難拒絕她,可是如果回應她的話又會分散我的注意力,有時候真的很影響我的學習效率。”
“而且我覺得,她有時候太偏激了,我甚至想不太明白她的思維邏輯是什麼樣的。她經常和我說彆人的壞話,可我其實不太喜歡這樣。”
陳緣知把最後一樣文具放在桌上,她一手拿起手機,對著麥克風說道:
“今天晚上她們說的有關康柔嘉的事情,孫絡是不是早就和你講過?”
薑織絮很快回複道:“是的。她是在今天晚上,我和你一起下樓之前和我說的。”
“她和隔壁班的季冰伊很熟,那個季冰伊和康柔嘉以前初中是一個班的。”
“孫絡說季冰伊和她說了很多康柔嘉的瓜,比如初中的時候在班裡同時和兩個男生玩曖昧,從來不搞班級衛生,都是讓男的幫她搞,公主病什麼的。”
“她說康柔嘉初中的時候和她男朋友經常下課就在班裡接吻,完全不管班裡其他同學的眼光,還坐到她男朋友腿上,而且她說季冰伊還告訴她,她認識康柔嘉初三時交往的前男友,她前男友說康柔嘉私底下主動讓他摸她的胸,還說不止他一任這樣乾過……”
薑織絮隔了幾秒才發來新的語音消息,“反正就是,很驚人吧,然後孫絡說康柔嘉現在那個班裡的男生都知道這些事,所以16班的男的都不怎麼喜歡她。”
陳緣知:“……”有被震撼到。
陳緣知想起了某些片段,她有些疑惑地問道:“可是孫絡不是說過,她和康柔嘉是一個初中的,而且那個時候康柔嘉還很受歡迎嗎?”
薑織絮的聲音傳來,“這就是我說的,我覺得她有時候說話很奇怪的地方。”
“她經常說話自相矛盾,但我也判斷不了她是不是在撒謊,因為她很多時候都堅稱自己說的是真話。”
陳緣知心想,是不是真話,隻有孫絡本人,以及她口中的那個季冰伊知道了。
陳緣知,“我不太了解這些八卦。所以康柔嘉這些事是很多人都已經知道了嗎?”
薑織絮,“我感覺快了。珊珊和藝術生那邊一說,估計傳的更快,畢竟藝術班那邊彙集的都是各班的藝術生。
陳緣知,“算了,不說這些了,講講你的事。”
“小絮。如果你不想和她坐,那下次換位置之前你就和班主任稍微提一下,他就不會再把你們編在一起了。”
薑織絮擔憂道,“你確定嗎小知?我怕他會和孫絡說…..”
陳緣知微微一笑道,“我確定。去吧。”
陳緣知喜歡觀察人,在她眼中,周遭接觸的每一個人,都是她珍貴的研究樣本。
而在這個班裡,她研究得最多的,不是她的好朋友薑織絮,也不是性格最鮮明最惹眼的孫絡,而是班主任吳名旭。
在陳緣知看來,吳名旭作為一個班主任,其實是非常好懂的。
他衣著並不講究,比較像是傳統的理工男審美;
他話少沉默,有時候會在課堂上說一些冷笑話,如果班裡沒人get到,他會咳嗽兩聲掩飾自己的尷尬;
他時常會在班裡提起他農村出身的艱苦樸素和高三那段時間的刻苦用功,告誡大家收起玩心專注學習,並告訴大家,他一點也不建議同學們加入社團,最好是從現在開始把所有時間都放在學習上。
陳緣知對薑織絮說道:“吳名旭很重視學習,如果你的理由是孫絡影響到了你學習的效率,他肯定不會忽略的。”
而且,這個理由實在太好用。幾乎全班都知道孫絡話多,不遵守課堂紀律,吳名旭之前就找她談過話。
“月底考完試應該就會大換一次座位了。”
陳緣知這個班采取的是一個月一小換,兩個月一大換的編座位方法。小換就是隻換組,不換前後同桌;大換就是徹底打亂,除了同桌可能不變以外,前後桌都會變換。
薑織絮似乎放心了,“好。那我明天就去找他說。”
“對了,我是不是打擾到你複習了?”薑織絮滿含歉意地說道,“對不起……我平時,哎,我就是很容易會想太多。”
陳緣知放低聲音,溫和地說,“我知道,我沒在複習,你也不用道歉。”
陳緣知心裡清楚,薑織絮性格溫柔善良,這讓她看上去沒有攻擊性,而且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和親近之意。
但相應的,她也缺少應付惡意的手段。
薑織絮像是象牙塔裡的長發公主,這樣的人不懂得怎樣反擊惡意,再正常不過,因為她們被保護得太好了。
因為溫柔善良,而有時思慮過重,做事瞻前顧後,很容易變得優柔寡斷。
儘管如此,陳緣知卻覺得無傷大雅。
有她在織絮身邊,她會幫她。
因為薑織絮不擅長的事情,陳緣知恰好都擅長。
薑織絮笑著說道,“那小知待會兒打算複習嗎?”
陳緣知,“嗯,會看一會兒書。”
薑織絮,“好,那我不打擾你啦,希望一周後我們都能披荊斬棘,旗開得勝!”
陳緣知忍不住笑了。
“嗯。祝你也祝我。”
……
七日光陰轉瞬即逝,陳緣知終於迎來了她高中以來的第一場大考。
臨考試前,陳緣知坐在教室裡背書到最後一分鐘,才前往考場。
東江中學的高一期中考試分四天進行,第一天下午考語文,第二天考數學和英語,第三天上午考曆史,下午考物理,第四天上午化學生物,下午政治地理。
漫長的四日在沉悶於指尖的沙沙聲中度過,第四日下午六點半,最後一門科目的考試終止鈴響起,整棟樓的考生們在走出教室的那一刻,都忍不住長出了一口氣。
嘈雜的人聲隨即響起,洪流一般衝刷著整座高一教學樓,像是一場被壓抑已久的解放。
陳緣知順著人流走出考場,一路回到教室。
教室外有人已經在動手搬自己書箱了,而教室裡麵的人都三三兩兩地紮堆在一起,手裡拿著試卷在對答案:
“——我靠不是吧,這題選A???”
“你選了啥——哎,我也選了B!”
“是不是你寫錯了啊?我們都選的B哎!”
“我答案可是和溫文心對過了的!”
“啊?那完蛋了———”
此起彼伏的哀嚎和歡呼聲不絕於耳,陳緣知放下書包,正打算去超市買桶泡麵解決一下晚飯,身邊就出現了一個人影:
“緣知!”
陳緣知抬頭一看,是自己的同桌黎羽憐。
黎羽憐拉著她的胳膊,緊張兮兮地問道,“你覺得這次考試難不難啊?”
陳緣知,“嗯……對於我來說,理科都很難。”
黎羽憐激動地說,“我和你說!我英語那道題,本來是選了A的,結果我後來劃掉了,選了B!他們是正確答案就是A!我真的氣死了嗚嗚嗚嗚嗚!!”
陳緣知,“沒事,可能他們也錯了呢。”
黎羽憐聽說陳緣知要吃泡麵,便纏著說要一起去。
黎羽憐拉著陳緣知的手臂,忽然道,“成績是不是過兩天就會出了?”
陳緣知,“應該是,這次是我們學校自主出題,也沒有和彆的學校聯考,應該會很快出排名。”
黎羽憐嗚嗚道,“好緊張!!第一次考試,希望能考得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