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梟肄再無多言走下台,裴瑞遞去備好的礦泉水,他輕易擰開瓶蓋,握住瓶身從頭頂澆下一半,熱意散去後,又仰頭將剩餘的水灌入喉中,動作粗獷,水從淺凹的下巴流至鎖骨。
“什麼結果?”
“新世紀和兌澤沒聽說過有萬小弦這個人,”裴瑞如實道:“不過伍和那老狗倒是有個漂亮女兒。”
兩人一起到休息區。
塑料瓶精準無誤投入垃圾桶“哐”地聲響,江梟肄沒什麼表情,拿毛巾隨意擦了幾下短發,微揚下巴示意繼續。
“而且我聽說伍和最近好像身體出了什麼毛病,到處求醫呢。”
他心中暗忖裴瑞的情報是否有利用價值,往後仰,頭抵住粗灰牆麵,“明天能知道?”
裴瑞愁眉苦臉,明天要結果,那又得加班。
“車。”
“明天當然沒問題!”他笑眯眯的把紙袋裡的資料抽出來呈上,“這是萬小弦的資料。”
江梟肄坐在長木凳,就著裴瑞的手隨意翻了幾頁。資料很詳細,孤兒院、萬姓夫妻、年歲相仿的弟弟、經曆家境挑不出任何差錯。
越完美越刻意,意料之中的事卻讓人煩躁,這幾張紙破壞了難以察覺的期待。
他臉色陡然變得沉冷,“給蒲甘打電話。”
沒有斯文外皮束縛的男人,硬梆寬闊骨架隻披了層肌肉,平時虛與委蛇的耐心與優雅不再,淺白赤.裸的狠戾壓迫逼人。
裴瑞瞅了眼百無禁忌的刺青,不由自主想起當時在柬埔寨的江梟肄。他壓根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將撥通後的電話小心翼翼遞過去,生怕禍及自己。
“四哥,玫瑰已經送過去了。”蒲甘以為江梟肄來問這事。
醉酒送玫瑰是件超乎理智之外的失控,江梟肄蹙眉並不想談及,“她今早做了什麼。”
“睡到日上三竿,吃飯,現在在量衣服尺寸。”
他微眯起眼:“今日早上點的什麼吃食?”
這就有話說了,蒲甘把尚嫻的話一五一十彙報。
江梟肄的表情愈加陰鬱,淡嗤了聲,嗓音低冷地補全蒲甘口中不完整的名稱,“Pule donkey cheese。”
世界上隻有一個農場生產的驢奶起司,25升的奶才能製成一公斤,每磅價值600美元。
小本生意的人家怕是養不起她,厚厚一疊假資料想必費了不少心思,膽子不小,還真敢把主意打他這來。
江梟肄虛掩著濃密卷翹的睫,立體的五官沐浴在顆粒漂浮的光線裡,表情冷漠沉靜,渾身散發寒氣。
倏地,他笑了下。
暗藏禍患的雨夜,蛇想吞象,可惜碰到是欲壑難填的鬼見愁。
蒲甘和裴瑞覺得特瘮人,背後發毛。
江梟肄向來喜歡直接有效的方法,就像解二元一次方程,代入消元對消出結果,粗暴簡單。
“蒲甘,你跟著她,活動範圍隻限在榆寧。“
如若那女人有威脅直接送走豈不更省事,放在家宅南邊最大且唯一麵對花園的房間好生供著,蒲甘滿腹疑慮,斟酌出聲:“那她要是想見您呢。”
擂台打靶聲清脆充滿爆發力,拳手們出拳吐納聲嘶嘶呼哈短促不絕。
休息區的畫麵靜止凝固,低氣壓駭人。
江梟肄點了支煙,情緒在尼古丁裡平緩,嗓音於吞吐的煙霧中寡淡,“除此之外。”
蒲甘和裴瑞稍寬心。
作為忠心耿耿的下屬,擔憂禍國殃民的妖豔妲己迷惑自家君主再正常不過。
“其他要求都滿足,主樓沒有的東西就讓人去買。”
“......”
·
裁縫量完身形還沒一小時,傭人推著掛滿奢品的衣架進房間,衣架下方放置靴子和皮鞋,她們一言不發離開,隻留下兩個方形盒。
顧意弦慵懶地靠在高背沙發,長睫半遮地粗略掃過,不是店裡的成品衣,大部分都是今年春夏的走秀款,這麼迅速搞到這些符合她尺寸的衣服和鞋子,不用想也知道所有都是江梟肄授意的。
所以,早上脫口而出的話傳到了他的耳朵,自己大概率暴露了,但也有可能他壓根不把這些錢放在眼裡,就像那支路易十四。
顧意弦站起來,挑了件杜嘉班納的駝色包臀半裙和同色係的小短靴,她用指尖挑開方形盒,神情一滯。
華美刺繡,半透明薄紗剪裁而成的胸衣,極細吊帶幾乎沒有布料的內褲。
不是,江梟肄這死男人變態吧?
買情趣內衣給她做什麼?
顧意弦黑著臉打開另外一個方形盒,眉心突突跳。她咬牙選了件看起來不那麼澀的內衣,走進衛生間。
全部換好後,顧意弦走出房間。
昨天那個瘦猴似的男人坐在三米處。
“請問,我該怎麼聯係江先生。”
她耐住性子讓自己語氣聽起來和善,之前穿的粗呢外套看不出來身材,此番小露香肩,貼身布料勾勒細腰翹臀,步步搖曳婀娜。
看著他微呆的模樣,顧意弦勾唇,笑意不及眼底,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請問,你能幫我聯係江先生嗎?”
蒲甘回神,心裡對這差事叫苦,自己也是個男人怎麼抵得住這種性感尤物,他清咳道:“萬小姐,四哥這幾天不回榆寧,交代我來照看您。”
“我能打電話找他嗎?”
“四哥工作時間不接電話。”
“那你把號碼留給我,我晚點聯係他,不會打擾他工作的。”
“四哥的私人電話,沒有他的允許不能隨意給人。”
交談不過五句,此人明顯的態度傳遞一個信息——江梟肄對她拒而不見,顧意弦心裡疑慮遍生,那他今天那些舉動又是什麼意思?
不過他不見她,她可以出去製造偶遇,正好與顧檠暗中會麵商量爭霸賽的對策。
“好吧,我還想問問江先生工作的事,既然如此隻能自己先出去看看了,”顧意弦抬手把一縷卷發勾在耳後,“那你能幫我聯係車輛送我出去嗎?”
對麵的男人張張唇,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抱歉,萬小姐。”
“嗯?”
美色抵不過忠誠,蒲甘恢複鎮定,雙手交疊,語氣肅然:“沒有四哥的允許,入榆寧家宅的客人禁止外出。”
“如果您需要什麼可以吩咐我去辦。”
這字裡行間的意思淺顯,顧意弦的表情僵滯,江梟肄竟然手一揮直接把自己給軟禁。
且不論他是否因為早上的遞話下達這該死的命令,來榆寧在此之前,他一早就打算把自己帶到戒備森嚴的家宅——任憑她神通廣大也插翅難飛。
江梟肄這死男人玩陰招。
顧意弦從未被人這麼製裁過,麵色差到極點,懶得再裝麵無表情地回了房間。
玻璃瓶的路易十四被摘出,纖細的指把紫色花瓣全部扯掉。莖杆哢噠聲折斷,垃圾桶裡被扔了支光禿禿的花蒂。
她拿的是槍,槍膛裡裝著子彈,不可能開出玫瑰。
顧意弦輕笑一聲,眉宇之間流轉魅意,拿手機去隱蔽的衛生間撥通電話,“是我。”
輪到她回擊了。
對方嬉笑道:“喲,大小姐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