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沒說完,最後一個“吧”字淹沒於男生似笑非笑的眼神中。
逢秋看著比自己高上一大截的人,驚訝到嘴都忘了閉上,眼睛睜得溜圓。
也不知哪裡戳到他笑點,男生忽又笑得不行,肩膀都在輕顫:“你沒猜錯。”
逢秋鬆了口氣。
雖然也沒明白為什麼要鬆了口氣。
但是。
就感覺他應該比她大一點點的。
話題循序漸進到這裡,逢秋捏著酸奶的指尖收緊,分不清是緊張,還是這邊沒空調溫度太高,她額前似又起了點細汗。
緩了緩呼吸,她才狀若隨意地問:“哪個學校啊?”
“一中。”男生聲音中似乎還有笑意。
逢秋讀的是附中。
確知他和自己不是一個學校,她倒也沒失望。
畢竟就他這個長相,和她同在一個學校,想不認得估計都難。
其實能問出學校已經算是重大進步。
但是,話題循序漸進到這裡——
但凡他對她哪怕有一丁點兒好奇,應該都會順口接著問一句“你呢”。
但是他沒有。
逢秋拿著酸奶等了等。
隻等到他偏頭看了她一眼,又朝閱覽室門口抬抬下巴。
“進去嗎?”
逢秋指尖輕蜷,轉頭朝窗外看了眼。
外麵依舊陽光明媚。
但夏天確實已經結束了。
逢秋心裡像是倏然提前下了場冰涼秋雨,輕易澆熄了她所有的喜悅與期待。
到了半下午,還真轉了天。
日光全被烏雲擋住,天黑得像提前入夜,閱覽室這種書多的地方最怕潮,雨還沒下,窗戶就被關得密不透風,室內悶熱得讓人呼吸都有些不暢。
直到接近5點半,這場雨才終於落下來。
暴雨像吞噬了外麵的一切,從窗戶望出去,隻剩模糊雨幕和沉沉的黑,襯得燈光通明的圖書館像一座孤島。
換了其他時間,逢秋大概會拍個照片,再發條消息去跟尤曉調侃說這場景估計能直接拍暴風雪山莊。
但她確實提不起心情。
人總是貪心的動物。
若那一刻,她隻欣喜於問到想要的答案,而不期盼從他那得到什麼反饋,她應該也不會這麼失望。
好在暴雨總下不了太久。
不到半小時,雨勢就轉小,天又蒙蒙亮起來。
臨近關門的時候,逢秋餘光瞥見今天依舊坐在斜對麵的男生站起身去還書。
她卻沒像平時一樣跟著起身,先低頭看了會兒書,又磨磨蹭蹭收拾了下書包。
等看見他毫不遲疑頭也不回地出了閱覽室,逢秋這才站起來。
如果他連她讀什麼學校都沒興趣知道的話,好像也沒什麼繼續試探下去的必要了。
還好書,逢秋跟準備下班的小夏姐姐打了聲招呼,緩步出了閱覽室。
外麵已經不見男生蹤影。
早已料知的結果,但還是有點失望,像天空還沒散儘的烏雲,層層壓在心間。
逢秋抿抿唇,走過長廊,下樓跨出大門那一瞬,她腳步倏然一頓。
像定位器還沒被取掉,她目光又自動自覺地鎖定了斜倚在門口牆邊的男生。
大概是被雨困在了這裡。
也是,他過來看書從來都隻帶個手機,上周想分析個線索還是找她借的紙筆。
逢秋已經跨出門口,應該是也看到了她,男生抬眸朝她這邊望了過來。
視線相交的一瞬,逢秋胸口依舊有初次見他時那種心悸感。
分不清是不忍心,還是不甘心,她朝他走過去,輕聲問:“沒帶傘?”
“嗯。”
逢秋低頭從書包裡抽出晴雨兩用的傘,往他麵前遞了遞:“不介意的話,我帶你出去?”
男生直起身,接過她手裡的傘:“謝了。”
傘柄是純粹的黑,被他握在手上,反襯得那隻手越發像上好的冷玉。
逢秋隻看了一眼,就繼續低頭看路。
第一次見麵,他應該已經不記得了,從他第二次跟她說開始計起,他們也算“認識”有一個多月了。
“認識”一個多月,卻連名字都還沒交換。
其實也不是什麼新鮮事。
遠的不說,就好比小夏姐姐,逢秋和她“認識”的時間更長,至今也隻知其姓,不知其名。
還有學校外麵文具店的老板娘,每次去店裡都會和她東拉西扯一番,給她打折,給她留最新款文具,但逢秋至今連老板娘的姓也不知道。
唯一清楚的是,不交換名字,是因為彼此圈子不同,並沒有把關係再往前推進一步的打算,所以彼此心照不宣地停留在點頭之交的狀態上。
但是他不同。
從見他第一麵開始,逢秋就想認識他。
感情的事,向來沒辦法用科學與理性去衡量和定論。
那天她找不到書,是他站在她身後,站在光裡開口和她說話,而不是彆人,這更像是既定好的某種宿命。
不過,現在看來,這好像也隻是她單方麵的想法。
在他眼裡,她可能和“小夏姐姐”、“文具店老板娘”或者那個可愛小姑娘沒什麼差彆。
興許還不如那小姑娘呢。
喇叭聲響起,逢秋回過神,發現他們已經走到公交站附近。
雖然周六大部分人不用上班,但這個時間點,也算是交通的高峰期之一。
公交站擋雨長簷下已經擠滿了人。
逢秋偏了偏頭。
幾乎並肩的緣故,她隻能看見男生半張流暢鋒利的側臉。
雖然已經知道他學校是一中,但她沒事也不會往外校跑,等開學忙起來,她也不一定再常來省圖,之後可能不會有什麼見麵機會了。
驕傲與不甘兩種情緒在心裡交鋒,終究還是後者險占上風。
逢秋還想再試探一下。
“我家就在公交站旁。”逢秋輕著聲,“傘借給你吧。”
沉默一路的男生終於開口:“不用了,你自己拿著吧。”
雨還在下。
順著傘麵墜落的雨滴像珠簾,將傘下這方寸大的空間圈成一小方天地。
逢秋和他幾乎並肩,距離最近的時候,可能不到一厘米。
但好像也隻能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