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間,煙霧繚繞。
四丫正靠著水缸,小身子一抽一抽的,時不時還用手抹著一顆顆往下掉的淚。
昨天晚上她才記起自己把石頭哥哥送給她的風箏忘在老宅了。可是剛剛她跑去拿的時候,卻發現風箏不知被誰給踩的稀巴爛扔在了老宅門口。四丫心裡難受極了,撿起破碎的風箏一路哭著回來的。
聽著四丫斷斷續續的嗚咽聲,二丫隻覺得自己心煩的快要炸開了,要不是怕娘擔心,她也想哭呢。
此刻二丫真恨不得自己就是個男孩子,這樣她就可以保護家裡的姐妹了,而且爹娘有了兒子後,也就不會再受爺奶他們的欺負了。
越想心越煩,四丫抓起一塊柴禾用力往灶膛裡塞去,灶膛裡瞬間火大了許多,火苗舔著鍋底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響。
劉蓮芝拿著鏟子在鍋裡翻炒著,這醃蘿卜還是昨天她姑給拿來的,劉蓮芝把它們切成了薄片,用蒜頭炒了炒,等下可以配著稀飯來吃。
昨兒個蒸的饅頭還剩下幾個,她又放回蒸籠裡熱了熱,想著早飯自己和閨女就這樣對付著吃一頓就行了。
劉蓮芝雖手裡活計忙個不停,可心思早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這兩天她的心就像是繃著的一根弦,時時刻刻在那裡牽著。為了給相公請醫吃藥,分家得來的那二十兩銀子如今隻餘下五錢。劉大夫說了,相公還得用上好的參片補著元氣才行,如若不然醒過來的機會渺茫。
可是家裡這些銀子哪裡還夠啊。
老宅也沒見個人過來。
昨兒劉蓮芝去了趟娘家,本想讓爹娘哥嫂給想想法子的,哪知她還未開口呢,就讓兩個嫂子給攆了出來,說什麼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讓她以後少往娘家跑。
最後劉蓮芝是哭著從娘家跑出來的,她娘追了過來,往她手上塞了兩塊碎銀,讓她先緊著用。
劉蓮芝知道,她娘這是把存著的棺材本都給自己拿過來了。
想到這裡,劉蓮芝不禁又紅起了雙眼,唉,她實在是不孝啊。
灶間的幾人正難受著,忽聽院裡傳來三丫的叫喊聲,劉蓮芝嚇了一跳,手裡拿著的鍋鏟重重的掉進了鍋裡,啪的一聲,鍋好像破了,可劉蓮芝哪還顧的上這些,飛一樣的跑了出去。
看到娘親急匆匆的樣子,二丫也忙丟開準備往灶裡添的枯樹枝,拉起一旁鼻涕冒泡的四丫就要跟著跑過去,似又想到了什麼,她轉回頭看了看灶膛裡燒的吱吱作響的柴禾,快速跑到水缸邊上,抄起木瓢,舀了一勺水對著灶膛用力潑了進去。
隻聽“哧”的一聲,一大股灰煙直接順著灶膛口往外噴,細看還有一小縷白煙緩緩地從鐵鍋的破口處鑽了出來。
四丫看的目瞪口呆,一下子連哭都忘記了。
完了完了,二姐好像把鍋給嘣了。
......
因著三丫的“回光返照論”,大丫把睡的正香的小丫都給抱了過來,周青林嘴角抽抽,這咋越看越像要給他送終的場麵啊。
看著母女幾個淚眼婆娑,而三丫隱隱一副要開唱的架勢,周青林腦海裡突然閃現出幾個字來:“有一種死是彆人以為你要死。”
無視那些“臨終關懷”的眼神,周青林挺了挺腰板,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朝氣蓬勃一些。看到周青林安然無恙地靠坐在炕上,並不是自己擔心的樣子,劉蓮芝提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老天保佑,相公你總算醒了,”劉蓮芝一時激動的捂著嘴嗚嗚大哭了起來。
擔驚受怕了這麼多日,今天相公終於沒事了,她這是高興呢,相公可是家中的頂梁柱,如若沒了他,自己和孩子們的日子都不知道該咋往下過。
好在菩薩保佑,昨天劉大夫說過,隻要人能醒過來,那就沒有什麼大礙了。
“你們都無需擔心,我已經好多了。”周青林拍了拍炕,讓幾人坐下來說話。
“那爹爹以後還會不會死啊?”四丫急急地問了一句,想到三叔家的玉芬姐告訴自己,說生重病的人都會死的,她好擔心啊。
“四丫你瞎說啥!”劉蓮芝連忙出聲嗬斥,嚇的四丫急忙躲到了二丫身後,不敢吭聲了。
立刻,四個丫丫的目光都齊齊的轉移到周青林身上,爹爹肯定又要罵人了。
看到母女幾個都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周青林無語,她們前任渣老爹到底是留了一個什麼人設給自己啊。
周青林朝四丫搖了搖頭,笑著說道:“爹爹才不會死呢,爹爹還要看我們家四丫長大嫁人,還要給四丫準備好多好多嫁妝,以後啊,咱們一家人都會好好的。”
四丫難得聽到爹爹跟她說這麼多話,有些受寵若驚。六歲的小丫頭哪裡知道嫁人什麼的,她隻覺得今天的爹爹實在是太好了,從未有過的好,而且說話的聲音也一點都不凶。
小孩子忘性大,立馬打蛇隨棍上,撲到周青林的懷裡大哭起來。
“嗚嗚嗚,爹爹,石頭哥哥送的風箏破了。”
“沒事,破了就破了,爹爹重新再給你做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