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聽聞蕭言暮被下降成妾的消息傳出府內,這府內的人還沒敢怎麼樣,外頭的人倒是來了——韓臨淵有個親妹妹,叫韓羨魚,特意一大早跑來韓府內,來拜訪新嫂嫂白桃,說是順帶要來韓府來住幾日,參加新嫂嫂的婚宴。
但實則,不過是來看蕭言暮的笑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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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府後宅,金菊院內。
時年雪大,天仙碧玉瓊瑤,點點揚花,片片鵝毛,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冷的人打哆嗦,韓府的地龍便燒的格外旺盛,熱的宛若夏日,免得凍著主子。
金菊院前廳間,房屋窗戶都半開著,乾燥的熱氣與一陣陣笑聲一起鑽出木窗,又消散於窗外的寒風中,裡麵的笑聲偶爾會停一聲,指使丫鬟去做什麼。
片刻後,便有丫鬟走到窗邊,瞧了一眼後,又回過頭來與屋內的主子道:“二姑娘,大夫人還在外頭站著呢。”
順著窗外往外瞧,九曲長廊下都被雪埋了一半,靠東邊的寶瓶門地麵上還結了薄冰,鬆木樹枝嘩嘩的響,天寒地凍、北風呼嘯間,一道纖細高挑的身影在外間門前已等候了小半個時辰。
其人不過碧玉年華,白色狐裘簇擁著一張清麗芙蓉麵,眸若水波橫,眉若群峰聚,烏黑發鬢以一根玉步搖挽起,麵容被凍的泛起粉,但人依舊規規矩矩的等在門口,頭上的步搖都靜靜地立著,隻是時不時會低頭咳一咳,顯然是病氣入體,並未痊愈。
隻是她那通身的風采卻是病氣難掩的,一星在水,煙雨山月,靜美的像是一幅畫,她立在這,連風雪都慢了兩分。
正是韓府大夫人,蕭言暮。
“呸!什麼大夫人!那是妾,得叫姨娘,掌嘴!”聽見丫鬟的話,屋內的人似是有些不滿,冷聲訓斥了兩句,片刻後,前廳內便有丫鬟走出來,下頜高抬,暗含倨傲的與門外的姑娘道:“蕭姨娘,裡頭請吧”
這丫鬟的模樣都顯得刁鑽刻薄,但蕭言暮麵上沒有半分惱怒的神色。
她緩緩抬起眼眸來,掃了那丫鬟一眼。
小丫鬟瞧見蕭言暮那雙平靜深邃若寒潭的眼眸,麵上的勁兒便泄了,有些不大敢看她。
蕭言暮卻已經抬足入了金菊院前廳內。
前廳內,主位上坐著的是之前在小院子裡見過的白桃,白桃今日換了一身雙絲錦淡粉色裹青綠夾襖,裝扮起來頗有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樣,此時正一臉不安地看著蕭言暮。
而一旁的次位上,則坐著一個豆蔻年華的姑娘,生的與韓臨淵有三分相似,此時正一臉得意的看著蕭言暮走進來。
正是韓臨淵的妹妹,韓羨魚,性子有兩分刁蠻。
韓羨魚不喜歡蕭言暮,因為當初,韓臨淵為了娶蕭言暮,幾乎和韓府人都鬨掰了,甚至還搬出了韓府居住,自立了個韓府。
父母尚在,竟就分家了!
在韓家人的眼中,這蕭言暮就是個狐狸精,攛掇著韓臨淵跟自家親人結仇,所以韓羨魚一直討厭蕭言暮,以前蕭言暮還是韓府大夫人的時候,韓羨魚一次不來韓府,現在蕭言暮被韓臨淵降成了妾,韓羨魚立刻第一個跑來看蕭言暮的笑話。
比起來蕭言暮,這個叫白桃的還順眼些,最起碼這個白桃瞧著就是一副卑躬屈膝的順從樣兒,不像是蕭言暮,直挺挺的站著,戳著人的眼。
韓羨魚也不顧旁的,來了金菊院後,一坐下,親親熱熱喊了白桃嫂子,轉而便喚管家嬤嬤去將蕭言暮叫過來,管家嬤嬤也沒安好心,直接便去將還在病中的蕭言暮提起來,逼著蕭言暮過來見客。
蕭言暮要是不來,那便拎出去罰,反正蕭言暮現在已經是一個妾了,一個姨娘,那不是任由他們磋磨?
——
蕭言暮經過了昨夜一整夜的事,心裡已經涼透了,她徹底不在乎韓府裡的所有人了,連她的弟弟她都不想管了,她現在隻想找機會逃跑。
但是韓府人手頗多,出入都有人專門看管,她又沒有什麼心腹,連她親弟弟都不肯幫她,她想要逃跑,總要慢慢籌謀,不是短時間內能逃走的。
她最起碼得先養好自己的身子,得先偷偷弄點錢,得有一個身份路引,否則她連京城都出不去。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她得忍著。
在沒能成功逃跑掉的這段時間裡,她也做好了會被欺負的準備——韓臨淵輕視她,府內的人自然都會輕視她,這一日,早來晚來,都是要來的,不是韓羨魚,也會是彆人。
韓臨淵降她為妾的目的,就是要讓她去被彆人折辱。
他要以這些折辱,來逼迫她低頭,他想讓她去懇求他,讓她知錯,讓她明白她離不開他,然後繼續做他的妻,被他捧著,去享受那些虛榮的、虛假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