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懷謙心中一陣刺痛。
訂婚宴。
他還能記起那天晚上所有的細節,記起梁潛如何意氣風發,如何幸福地感歎“跟自己愛的人結婚這種滋味,你們都要嘗嘗,真的”,另外幾個好友則被他惡心到拿手邊東西砸他。
如果沒有出事,梁潛現在的身份又多了一個——池霜的未婚夫。
他可以想象到梁潛會有多高興。
可現在這一切都沒了,梁潛不知身在何處,所有人都跟他說,凶多吉少,他還是抱有那微弱的一絲希望,萬一呢?
“阿潛他真的想跟你結婚。”孟懷謙低聲,“他認定你是他妻子,那我也認定你們是夫妻。”
池霜猛地看向他。
擔心她會誤解他的意思,他又輕聲補充,“不過,你放心,如果,我是說如果以後你碰到了彆的人,我們也都會真心祝福你,隻要你開心就行。隻是,在此之前,讓我照顧你,你有任何的需要都可以跟我說,這也是我應該做的。”
直到梁潛回來為止。
梁潛回不來,他願意代替梁潛一輩子為她保駕護航。
這番話說得很真誠,即便開口的人是孟懷謙,池霜聽進了心裡,眼眶也微微泛紅,她撇過頭,不想在他麵前掉淚,死死地攥住自己的手機,就怕力度輕了情緒會再次崩潰。
“……那天晚上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隻是簡單了解了情況,但具體的細節還不清楚。
此時問這個,也不過是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孟懷謙喉結滾動一下,他低頭,“當時有個人不小心將酒灑在了我衣服上,我喝了點酒態度應該不是很和善,後來在甲板上透氣的時候,那個人跟我發生了衝突,是阿潛幫我攔住,他沒注意腳下……”
對外,也都是這個說辭。
他們幾個從小一起長大,情誼再深厚不過,彼此也都了解,對梁潛來說,公司的聲譽比他的性命還要重要。
如果將真實情況對外宣布,必定會引來軒然大波,到時候梁氏會遇到怎樣的危機?
如果阿潛還活著,是絕對不願意這樣的情況發生。
況且,無論是什麼樣的原因,當時阿潛確實沒有猶豫過去幫他擋了——如果阿潛沒有為他擋住,現在下落不明的人的確是他不是嗎?
池霜聽後,眼角有淚滑落到腮邊,如白牡丹上剔透的露珠,莫名哀傷。
瞧。
竟然隻是因為這麼一點點小事,梁潛就送了命。
多可笑,多可悲。
孟懷謙盯著看了幾秒,挪開視線,艱難地說:“對不起。”
“你走吧。”
她平複好心情後,語氣冷漠地說,“我有手有腳,有父母有朋友,不需要彆人的照顧也能活得很好,孟懷謙,我們能認識都是因為梁潛,現在他不在了,我們也不熟,能不見麵就不要見麵了。這樣大家都好。”
孟懷謙凝視她,終究還是沒說什麼。
他走以後,池霜一個人靜坐了很久,表姐才從樓上下來,見大堂裡隻有她,心下詫異之後又了然,“正好,這快到飯點吧,咱們在這裡吸了多久的甲醛了?走,今兒姐請客,請你吃大餐!”
池霜也沒胃口,可她也擔心自己的身體。
梁潛無父無母,可能隻有她跟他那幾個朋友真正地傷心,她不一樣,她有父母家人有至交好友,又怎麼能輕易地倒下?已經頹廢了半個月了,再繼續下去的話,她爸媽又要大老遠地過來日夜守著她。
“好!我要吃好吃的!!”
姐妹倆來了常去的火鍋店,這火鍋店是星啟的一個前輩開的,安全隱私做得都很到位,池霜習慣了來這裡,也會碰到同公司的同事,圈內人都調侃這店是星啟的內部食堂。
喝過酒後,表姐見她雙眼迷離、臉頰緋紅,止不住地感慨,“霜霜,你說我怎麼沒投胎到舅媽的肚子裡給你當親姐呢?”
說著說著,她離開座位,坐在池霜身邊,一點沒客氣伸手去揉池霜的臉,“你看你這臉,鬼斧神工你知道嗎?這皮膚嫩得能掐出水來,小時候我印象最深的廣告就是剝雞蛋殼的,你這個就差不離了!”
“鬼斧神工……”池霜撲哧笑了起來,“姐,這詞你要是用在我評論區裡,我粉絲能衝了你。”
表姐捧著她的臉,突然認真道:“霜霜,你相信嗎,我總覺得我如果哪天不在了,你姐夫不出兩年就會另娶,兩年都算對我情深意重了哈哈哈,我跟你說這個是想告訴你,這人少了誰日子都照樣過得下去,你現在傷心,我們都能理解,可你彆困著自己,你還這樣年輕,又這樣漂亮,還有錢……”
“你肯定會越過越好的。姐希望你天天開心,你這樣的大美女如果天天以淚洗麵,那你對得起你這張臉嗎?當心女媧看了生氣,下輩子不專門捏你了啊!”
池霜將臉枕在表姐的手上,她輕輕地嗯了一聲。
梁潛不是為她而死。
是他失信。
是他對不起她。
都是他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