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跟星語半島都不在一個方向,當司機開車到了目的地時,已經快九點。
孟懷謙下車進了彆墅。池霜已經搬走,這裡也沒人來居住,一切都保留著原來的模樣,每個星期都會有保潔過來打掃衛生,來到玄關處,他出於習慣換了拖鞋,隻是在瞥見鞋櫃裡那雙曾經被她砸他的毛絨絨的拖鞋時,竟然有恍如隔世的錯覺。
事情也沒有發生多久。
他們的關係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最初,她是梁潛的女友,他也隻會在飯局上見她,兩年以來,他們說過的話都沒超過十五句。
之後,他背負著梁潛的性命,對她滿腹愧疚,她哭她鬨,他束手無措。
現在她成為了他通訊錄裡通話次數最多的那個人。
孟懷謙將那雙拖鞋再次擺好,摁亮了客廳的燈,緩緩地上樓。屋子裡空無一人,無比地寂靜,在來到二樓主臥室門口時,他停下了腳步。
她的臥室,他應該不太方便直接進去,即便她現在已經不住這裡了。
遲疑了幾秒鐘,他電話都要撥出去的那一刻,他又掛斷。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能猜得到當他說出自己的顧慮時,她會是什麼反應。
她一定會罵他,“孟懷謙,你是原始人還是清朝穿過來的?難道說你有特異功能,不進去怎麼找!”
在門口沉默了一會兒,他推門進去。
這間臥室他也是頭一次進來。星語半島的彆墅梁潛早就買了下來,當初還吆喝他們幾個都在這裡買一套,梁潛是一年多以前找人設計裝修,搬進來住也不過才幾個月,這裡的一切都很新。
目不斜視地穿過臥室廊道進了衣帽間。
池霜的衣服鞋子包包太多,這次搬家她也沒全帶走,仿佛她還沒離開。
衣帽間被設計為男女主人共用。
中間的手表櫃裡都是梁潛的腕表以及襯衫夾、領帶夾。
孟懷謙來到另一邊,目光克製地掃過她的珠寶。也有並不陌生的飾品,其中一根紅繩比較顯眼,如果他沒記錯,梁潛也有一根,容坤曾經笑話過梁潛學年輕人戴紅繩不嫌害臊,梁潛失笑,“霜霜比較信這個,跟她朋友去了個很有名的寺廟買了兩根。你懂什麼。”
梁潛分外珍惜。
一直到出事的時候,除了腕表,手上還戴著跟他氣場格格不入的紅繩。
衣帽間的燈隻開了一盞,光影落在孟懷謙身上,晦暗不明。
他伸手,打開了首飾盒。
他想,她留下來沒帶走的這些,應該都是已經不符合她的喜好了。
珍珠居多,還有紅藍寶石的手鏈項鏈。他記在心裡,至少以後她突發奇想讓他幫忙購置時,他最好不要買與之相同的珠寶。
另一邊,池霜見他半天沒消息,又撥通電話。
鈴聲在空蕩的房間裡響起。
孟懷謙按了免提,她的聲音傳來,很清晰,清晰得好像她就在屋子裡叉腰在命令吩咐他。
“找到沒啊!”
“還沒有。”
池霜嘟囔一句,“要是家裡找不到那還能丟哪。”
孟懷謙不出聲,任由她碎碎念。
“應該不是在我車上吧,我昨天才去洗的車。”
“好煩啊,我那套禮服跟這對耳飾最搭,都好幾年前的款了,現在專櫃也沒得賣啦。”
“太討厭搬家了,每次總會丟點東西……”
“孟懷謙,你找到沒有!”
“等等。”孟懷謙彎著腰,在她那堆東西裡翻翻找找,還要抽空安撫她,“沒有關係,不是什麼大事,如果沒找到,最遲後天我助理會送一對新的過去。”
“現在很難買到的。”池霜嘀咕。
“不難。放心。”
“那好吧,你找到了就直接給我送來。沒找到就算了。”她說。
孟懷謙嗯了一聲,在她掛斷前又叫住了她,“需要我給你帶吃的嗎?如果我找到的話。”
他就怕找到耳飾送過去了,她又臨時起意要他去買宵夜。他還要趕淩晨的飛機,需要考慮到她的一切需求。
“不要。”她很嫌棄他問這樣的問題,“你見過誰參加重要飯局前還吃宵夜的!”
孟懷謙從善如流地回:“我知道了。”
……
在儘量不破壞衣帽間擺設的情況下,孟懷謙還是花了快二十分鐘才找到了那隻耳飾,他看向掌心,肩膀一鬆,隻覺不可思議,他改簽航班、路上多餘花費一個鐘、在這裡如沙灘尋寶般忙碌二十分鐘,居然是為了這小小的一隻耳墜。
還好,找到了。
隻要找到,隻要她高興,這就不算是浪費時間。
在他要走出衣帽間前,剛才打開的櫃門沒關上,他走過去,隻見有什麼東西卡住了,彎腰拿起才發現這是一幅畫,素描畫像。
畫中身著襯衫西褲的男人正在看書。
他對這個人是再熟悉不過,這是梁潛。
畫者筆觸溫柔,如果不是對梁潛極為了解的人,是很難寥寥幾筆就能勾勒出神韻來。孟懷謙想起,池霜的父親是一名畫家,年輕時在當地也小有名氣。
其實都不需要猜測,素描畫的右下角就寫得清清楚楚。
池。
孟懷謙愣了一愣。梁潛對池霜的感情,幾個至交好友都看在眼裡,但他跟池霜並不熟,除了她的眼淚她的傷心,這應該是他第一次真正察覺到她對梁潛的愛意。
他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又彎腰將這副素描畫重新放回櫃子裡。
好奇心這種東西,本不應該出現在孟懷謙的人生中。
這世界上無數人怎麼也夠不到的名和利,早就牢牢地掌握在他手裡,沒有他想要而得不到的事物。可是這一刻,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開始好奇池霜在梁潛麵前是什麼模樣。
是愛的吧。
那她愛一個人時會是什麼語氣,什麼神情呢?
——這實在正常。人們在觀看影視作品時,見到窮凶極惡的反派也會閃過這樣的思索,他/她如果愛上一個人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