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著時很安靜,睫毛細而密,鼻梁筆直英挺。
這麼近距離地看,看不到皮膚上有什麼瑕疵,真是一副優越的皮相。
身材也是無可挑剔,她也見過不少穿西裝的人,可沒有哪個人能像他一樣把很簡單的西裝和襯衣穿得這麼有型,寬肩窄腰,一雙比例優越的長腿,就這麼鬆弛地靠在椅背裡也很優雅矜貴。
不管是說話的時候、微笑的時候還是沉默的時候,哪怕是板著臉的時候,都有種天然的高貴,如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遙不可及。
一看就是……出身很好的那種公子哥兒,跟她八竿子打不著那類人,也是——絕對不能得罪的那類人。
他們開心時拿你當朋友,翻臉的時候,能讓你知道什麼叫不是人。
薛紅常耳提麵命地告誡她不要沾染這類人,出人頭地、賺錢才是當務之急,千萬彆走了岔道兒。雖提溜著她們給她撈金是第一目的,倒也不乏幾分真切關懷。
一路無話。
後來車在她下榻的酒店停了,他才睜開眼睛,按了按眉心,問司機:“到了?”
“是的,容先生。”司機恭敬地回答。
容淩欲推門:“走吧,我送你進去。”
“不用啦,都到門口了。”她掩住心裡那種自卑的感覺,對他揚起一個笑臉。
在他的注視中,她飛快跳下去,鑽入了賓館裡。
真跟隻小鬆鼠一樣。
他失笑,搖了搖頭:“走,回酒店。”
司機應一聲,車子重新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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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寧市拍戲的這一個多月以來,鐘黎不可謂不累。
其實她飾演的景蘭戲份不多,但是女主角書冉時不時就要鬨騰一點事情出來,不是今天姨媽來了不想拍就是一條NG好幾十次,劇組所有人隻能陪著她一起站在寒冬臘月裡等著,原本她隻需要拍一個月不到的戲也延長到了一個多月。
不少人對她怨言很多,幾個交流平台都有她的黑料。
不過她公司團隊很厲害,都被壓下去了。
這日休息,鐘黎待在酒店裡。
“背後有人就是好,想怎麼造就怎麼造。”跟她一個酒店房間的陳璐佳跟她抱怨,“不然就她那個演技,估計劉導都想抽死她。沒辦法,她全資進組,劉導也隻能裝孫子。”
鐘黎不好搭腔,隻能笑笑,繼續用指甲鉗修指甲。
陳璐佳盯著她看了會兒,其實覺得挺不可思議的:“你長這麼漂亮,就沒人捧嗎?”
就不說書冉那種捧,這種顏值公司居然就這麼放任自流?
“這個圈裡最不缺的就是美女。”鐘黎說。
“也對。”陳璐佳笑道,“要麼家境好,那麼有背景,不然是真難混。你看我,跑了七八年龍套了,不還是這樣?我還是中戲畢業的呢。我跟我男朋友商量過了,要是明年再混不出什麼名堂我打算退圈回老家結婚了。”
於我心有戚戚焉。
鐘黎心道,暗暗歎了口氣。
像這種小成本網劇一般也就拍一兩個月,後期處理個一個月就能上映。
鐘黎隻是個配角,到了12月初她的戲份已經殺青。
她收拾了一下,準備明天打道回府。
但是,離開前一天發生了一件不太愉快的事情。
那天導演說有個片段後期有點問題,讓她過去補拍一段,鐘黎二話不說就過去了。
誰知書冉心情不好,在現場砸了一碗泡麵,有不少湯汁濺到了她身上。
好在不燙,隻是手腕上稍微紅了一塊。
看書冉還在和男主角吵架,她默默去衛生間整理了。
洗著洗著,不知道為什麼鼻子很酸。
路過片場時,導演正和工作人員安慰書冉,男主角邢越臭著一張臉杵在一旁,監製正歎著氣給他做思想工作。
從頭到尾,沒有一個人關注到她。
她又默默去片場外麵的藥店買了燙傷藥膏。
門鈴聲響起,有客人過來了:“創口貼。”
聲音耳熟,鐘黎回頭,竟然是容淩。
“你怎麼在這兒啊?”她是真的意外。
他沒回答,目光落在她手裡的燙傷藥膏上:“受傷了?”
鐘黎連忙把藥膏往手裡一攥,笑嘻嘻揭過:“不小心的,沒事兒。”
莫名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窘境。
他點點頭,也沒多問。
快中午了,他們去附近的一家中餐廳吃飯。
路上聊了兩句鐘黎才知道,他就住在附近,和她住的那家酒店就隔一條街。
但是,一街之隔卻是完全兩個世界。
一邊是亂糟糟的棚戶區,臟亂差,凸顯一個窮;另一邊則是高樓大廈、燈紅酒綠,仿佛隔了不止一個世紀。
這家餐廳和上次去的那家不一樣,是一家農家樂,位置挺偏僻,裝修也很簡單。
不過,菜色卻很不錯。
鐘黎吃著一份佛跳牆,因為太好吃,一時沒有顧得上跟他說話。
吃完了她才不好意思地說:“你怎麼都不吃啊。”
他吃的好像很少,明明味道這麼好,卻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
容淩側望著她,半開玩笑地說:“看你吃,比自己吃有意思。”
鐘黎:“……”總感覺他是在嘲笑她的吃相。
她的吃相真的很難看嗎?
容淩這時接到一個電話。
他起身去窗邊聽,目光平淡地眺望遠處:“……好,那你們過來吧,我在1107包廂。”
鐘黎望著他俊美清瘦的側臉,默默咀嚼著嘴裡的蘆筍。
過會兒就有人過來叩門了,容淩過去開門。
進來的是一個穿西裝的男人,看上去四十上下,模樣周正,笑容親切,一個盛裝出席的女孩挽著她的胳膊,竟然是書冉。
隻是,這會兒的她笑靨如花,小鳥依人地倚在男人懷裡,看不到絲毫在片場大發雷霆的影子。
鐘黎想起了那個傳聞,說她和長河集團的老總有不可言說的關係。
那這個男人?
“介紹一下,這是長河集團的董事長,厲宏朗。這是鐘黎,演員。”容淩隨手招呼他們入座,給他們引薦鐘黎。
被點名的鐘黎有點拘謹地望過去,說了聲“你們好”。
這種場合下遇到書冉,多少有些尷尬。
厲宏朗也在打量她,似乎是摸不準她的身份,便隻是客氣地點了點頭,恭維了她兩句長得漂亮,回頭又笑著和容淩攀談起來。
心情最複雜要數書冉,好幾次偷偷看她。
能攀上厲宏朗已經是她使勁了渾身解數,沒想到這個不起眼的小丫頭比她還有本事。
她之前在酒會上遠遠見過這位容先生,據說是京城來的大人物,背景很深,當時看他年輕又俊俏得不像話,以為是虛言,也沒放心上。
後來無意問起厲宏朗,知道了這位主兒平時往來的都是什麼層次的人物,不由瞠目,才深感自己不該以貌取人。
容淩和厲宏朗雖是閒聊,也不是鐘黎和書冉能聽懂的,兩人都覺得很無聊,一個低頭吃東西,一個默默玩手機。
那天離開時書冉悄悄要了她的聯係方式,說以後有空可以一起出來玩。
鐘黎當時是有點懵的,事後才意會過來,她可能覺得自己和容淩不是一般的關係,所以才高看她一籌,願意帶著她玩。
果然,人脈、資源……在這個圈子裡真的很重要。
前一秒還對她冷臉甚至不會多看她一眼的小花,後一秒竟然會笑著宛如閨蜜般跟她要電話和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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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北京已經是12月中旬的事情了。
鐘黎收到了兩筆款項,她雙手合十大呼“阿彌陀佛”,這個年終於可以好好過了。
“你一會兒喊‘阿門’一會兒叫‘阿彌陀佛’,一點兒都不心誠,我是佛祖我都不保佑你。”楊玨從房間裡出來,打趣她。
鐘黎不服氣地說:“你又不是佛祖,你怎麼知道佛祖不保佑我?”
楊玨:“我就是知道。”
《你是我的青春》趕在年底播出了,反響不錯,書冉的熱度直線上升,包括某書、某站和某幾個論壇都在熱烈討論,她和男主角邢越的CP更是炒得如火如荼。
采訪中,書冉小鳥依人地倚在邢越懷中大秀恩愛,明裡暗裡暗示這是她未來的理想型。
邢越笑容陽光,滿滿一副即將墜入愛河的青澀大男孩模樣,和劇組那個對書冉橫眉怒目、互相看不順眼的好像是兩個人。
鐘黎再次感慨,果然當紅藝人都是有兩把刷子的。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誰又知道。
吃完飯,她捧著熱水袋窩在房間裡看了會兒書,忍不住掏出手機,翻到了微信朋友圈。
容淩的朋友圈特彆簡單,不,應該是空無一物。
如果不是那日分彆時給他發的“再見”還在,她還以為她被他拉黑了呢。
他應該很忙吧,都不發朋友圈啊。
這個號是之前在寧市分彆時加的,她讓他替她買了一杯奶茶,然後借口要轉賬給他。
誰知他聽了後笑著打趣說,白蹭了他這麼多頓飯也不見她要請回來,一杯奶茶反倒這麼上心?
一雙懶散深邃的眸子笑望著她,如靜水無波,讓她那點兒小心思無所遁形。
她被他說得臉紅了,倔強地說:“那回北京後我請你吃飯。”
他也笑了,說好。
鐘黎切到自己的朋友圈,一天兩條算少的,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要發出來,配各種表情包和照片,對比一下實在很幼稚。
她默了會兒,悄悄地刪掉了兩條,再過一會兒,乾脆設置了“僅三天可見”。
她歎了口氣,仰頭倒在床上,莫名有點兒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