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樣卻顯得車內更加安靜。
隔聲玻璃將前後座隔絕了,後麵就相當於一個密閉的小空間。
隻有窗外偶爾掠過的車燈昭示著,車還在行駛。
餘光裡看到容淩靠坐在椅背裡,微微闔目,似是睡著了。西褲包裹下的一雙長腿,因坐姿繃出了幾道褶痕,更清晰地勾勒出結實的肌理。
看著很清瘦,隱隱暗藏力量。
鼻息間都充釋著他身上那種淡而冷寂的鬆木香,還有一點兒很淡的煙味。
他剛剛在外麵抽過煙了?
不知為何,鐘黎心裡有種莫名的緊張。
雖然她這時候不是很清楚自己在緊張什麼。
“剛剛那個,是你的小男友?”黑暗裡,冷不防他忽然問起。
鐘黎楞了一下,忙矢口否認:“不是,就是一個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
“嗯。”
其實她這會兒的腦子亂糟糟的,不明白他為什麼問她這個。
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急著否認。
她覺得自己有點兒亂。
好在他也沒多問。
一開始她鬆了一口氣,可過一會兒,又莫名有些不得勁。
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不得勁什麼。
可能他就是隨口一問吧,他這個人,心思太深了,真的很難猜。
可能這就是成熟男人吧。
車輛送到時,已經是晚上9點了。
鐘黎挎著背包下來,卻發現容淩也下來了,抬頭朝她身後的酒店望去,劍眉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你們劇組就安排這種地方住?”
鐘黎臉蛋微紅。
確實,這酒店的條件算不上好。
是那種很老的賓館,據說是上個世紀建的,牆皮都有些脫落,房間裡的衛生條件也堪憂。
好在她什麼樣的房子都住過,這條件比起地下室什麼還是好多了。
“挺好的。”她小聲說。
他到底也沒再說什麼,隻是默默把她送上樓。
樓道裡也很安靜,腳踩在地毯上輕若無物。
鐘黎在門口站定,等了會兒,見他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回頭望著他:“我到了。”
“你住這裡?”他目光落在她身後的門牌上。
7109。
這是儘頭的房間,後麵就是工廠,算是最差的。
她竟然都不抗議一下。
不過轉念一想,她這樣的咖位,估計都是彆人挑剩的。
容淩默了會兒。
他的這種沉默,讓鐘黎更添幾分緊張:“你要進去喝杯茶嗎?”
容淩淡笑:“你請我進去的話,我一定卻之不恭。”
鐘黎望著他低眉淺笑的模樣,還有這張棱角分明的俊臉,雖看不透他,臉卻有些微微的燥熱。
-
進門後,鐘黎給他煮了一壺水。
怕他嫌不乾淨,她特地強調了一遍自己把水壺洗過幾遍了。
他也沒說什麼,隻隨意打量了一下四周。
房間不大,中間一張床,旁邊是衣櫃和台燈,唯一可以算得上家具的就是靠北邊的一張直角沙發。
除此之外,再沒彆的擺設了,實在簡陋到可以。
他坐下時,隨意就瞥到了床角沒清理掉的灰塵和頭發。
可見這酒店的清潔工作是什麼水平。
茶他也沒喝,開了一瓶礦泉水。
“你這段時間都住在這兒?”
“嗯,這是劇組分配的。”不換當然是因為省錢。
“過年前都在這兒拍攝?”
她點完頭又搖頭:“就拍一部分內景,到時候年後還要補拍外景的。”
說完她又悄悄加一句,“我在這部劇裡演女二,不是女N號了,戲份不少。”
他唇角一彎,喝了口水。
鐘黎也覺得自己有點傻氣。在他這樣的人眼裡,一線和十八線又有什麼區彆?不都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連給他唱個曲兒都能搶破頭。
但她就是想讓他知道。
就像小時候一直考試倒數的孩子某天突然考進了班級前二十,雖然在大人眼裡,這算不上什麼好成績,但也忍不住跟他分享。
“你呢,怎麼會來這兒啊?”
雖然這裡還是北京,可距離市中心也有六七十公裡。
“來考察一塊地皮,公司要在這兒建個度假村。”他簡單道。
鐘黎“哦”了一聲,似懂非懂。
話題就有些進行不下去了。
其實他們之間真的沒有什麼共同語言。
不管是出身背景、人脈交際圈還是文化水平,都差距太大了。
他說的那些她壓根聽不懂,她感興趣的那些他肯定覺得很無聊吧。
她在彆人麵前沒什麼顧忌,什麼都說,可在他麵前就有些不敢,怕引起他的反感。
“這麼晚了,你還不回去嗎?”她看一眼手機,10點了。
“你很希望我走嗎?”他抬頭望她,語氣難得的溫柔。
他長得真的很好看,絕對的濃顏,白皮、濃眉、高鼻梁,一雙眼睛漆黑而深邃,如一泓深井,望不到底。
專注地望著一個人時,憑生一種款款深情。
鐘黎有些招架不住,站起來走到窗邊:“太晚了。”
這是郊區,方圓幾裡都看不到什麼路燈。
夜色濃重,星光疏淡,天邊還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陰翳,像是要下雨。
“明天還要早起拍戲。”她小聲說。
身後長久的靜默,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他放下水瓶站起來:“那不打擾你了。”
他真的要走了,她又有點舍不得,眼巴巴望著他。
似是有所覺察,他走到門口時停下來,回頭。
她的目光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撞入了那雙深邃如潭的眼睛裡,她心中不禁一跳,忙倉皇地逃開。
如她第一次見到他時那樣,有些記憶開始複蘇。
容淩盯著她看了會兒,忽然說:“過來。”
聲音低沉。
鐘黎猶豫了會兒,還是聽話地走過去。那時候其實她不知道他要跟她說什麼,但是她聽話慣了,在他麵前,她總是下意識聽話。
可就在她走到近前時,他雙手扣住她的後腦勺,彎腰吻住了她。
這是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很輕柔,像行走在公路上時被夜風徐徐吹過心尖,揚起墜落的裙擺。
鐘黎那時腦袋一片空白,隻能感覺到他溫熱的氣息慢慢撲在她臉上,她的鼻息間,完全被他身上那種清冽的味道填滿。
可他的身體是溫熱的,把她按在胸前時,她的手不覺按在他堅硬的胸口,肌肉結實。
她的手心好像被燙了一下,想要抽離,但好像失去了自主能力,完全不能動彈。
他的唇不像看上去那麼精致,有點粗糙,微微壓著她時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
鐘黎感覺一顆心快要從胸腔裡跳出來了,隻能睜大眼睛望著他,看著他長而密的睫毛,是一個微微低垂的弧度。
他的手指陷入她的發絲裡,加深了這個吻。
“我走了,晚安。”
房門關上。
鐘黎失神地望著緊閉的房門,他真的走了。
徒留她一個人思緒翻湧,亂糟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