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 清醒地沉淪、不能掙脫(2 / 2)

雪落山鬆樹 李暮夕 6837 字 8個月前

加上暖氣的吹拂下,她不覺就睡了過去。

車中途停了一下,司機下去了,過一會兒拎著兩個小袋子回來交給了容淩。

鐘黎看到他打開其中一個袋子,翻出了一盒創口貼。

隨手撕了一張,替她貼在了腳後跟上。

另一個袋子裡是一雙女士拖鞋。

“換上。”他把鞋子放到她腳邊。

“……哦。”她把腳擱入了拖鞋裡。

尺寸正好,很舒服。

她悄悄回頭打量他一眼,他的目光已經轉到了窗外。

偶爾劃過的流光映照在他臉上,輪廓立體,英俊逼人。

她心裡好像有一隻小鹿在不停地撞。

過一會兒才發現這不是回住處的路:“……這是去哪兒啊?”

“到了。”容淩一笑,已經邁步下去。

鐘黎下車後,抬頭朝麵前的高聳入雲的建築群望去。

以前來過這兒,西臨長安街,前麵不到百米就是國貿橋,當之無愧的CBD中心,不過沒靠近過這個園區,不分晝夜都有人衛戍巡邏,不能隨意出入。除了一些研究院所,這兩年也有一些合作的重磅企業入駐,不過不對外出租開放。

車入了園區繞著開了一段路,在一棟灰藍色的建築門口停下。

大堂裡沒什麼人,鋥亮的大理石地麵光潔如新,隻有兩個保潔在低頭拖地,顯得格外安靜。

前台接待看到容淩楞了一下,但明顯訓練有素,彎腰鞠了一躬就不再多看。

到了頂樓,鐘黎跟著他從電梯裡出來,徑直走到走廊儘頭那間最大的辦公室前。

這是鐘黎第一次來他的辦公室。

寬大、整潔,但並不是她見慣的那種現代化商務式裝修,反而有些複古、厚重,采用大麵積的中式橫斷木格子和鏤空雕花設計,隨處可見的高檔硬木擺設。

南麵辦公桌的地方是半弧形落地窗,牆角隨意擱著一盆北美冬青。黑灰棕色中點綴著一抹紅,為這沉悶單調的色澤裡增添了一抹亮景。

西麵是整麵的書架,有序地放置著各種書籍,腳下是淺棕色和白玉拚鋪的木紋石。

“喝點兒什麼?”他在煮茶區問她。

鐘黎:“我都不知道有什麼,怎麼選啊?”

容淩回頭看她,唇角有一抹笑。

鐘黎不解地望著他。

他笑什麼啊?

他後來給她泡了一杯茶。

鐘黎本來還不是很喜歡,她喜歡喝咖啡、牛奶來著,抿了一口發現還不錯:“這什麼茶啊?好香。”

色澤烏潤,茶湯清澄,入口沒有什麼澀味。

“祁門,你喜歡的話一會兒給你包點。”

她當時不知道這茶價比黃金,有價無市,還是一個地級市的領導送給他的,傻兮兮地“嗯”了一聲。

其實她也不是很明白他為什麼帶她來這兒。

還有那個毫無預兆的吻。

鐘黎雙手捧住茶杯,思緒翻飛。

容淩沒有再招呼她,而是坐到辦公桌後整理文件,期間他接了一個電話,然後就有秘書過來叩門,接他簽完的一份文件。

之後又有兩個像是高管的男人過來跟他彙報什麼高峰論壇、經濟開發園的事情。

鐘黎也聽不懂,也不敢出聲,默默窩在沙發裡喝著茶。

他們看到她也會露出意外的神色,不過都隻是看一眼就撤回目光,絕不多看、不多問,出門時不忘將門關好,好像她隻是一個隱形人。

鐘黎有點不自在,忍不住四處打量。

“等久了?”他走過來,隨手摘下領帶,鬆了鬆領口。

他單手解扣子的動作很熟練,一下就開了兩顆。

她隨意一抬眸就瞥到了他敞開的領口,還有露出的鎖骨,默默垂下頭:“還好。”

“你不忙了嗎?”

“沒什麼事兒了。”他在她身邊的空位上坐下。

他身形高大,沙發很明顯地往下陷了陷。

這讓鐘黎也有些往下陷落的感覺,她心裡那根弦不覺繃緊。

她緊張的時候就會玩手指,食指在那邊轉啊轉,轉啊轉,轉得容淩都笑了:“你很緊張?”

又問她,“跟我待一起很緊張?”

沒想到她還挺實誠的,點一下頭說:“有點。”

“為什麼?我很凶?”

她搖頭,小心窺探他的神色。

他長得真英俊,成熟、內斂,眼神溫柔,漆黑的眼底清晰倒映出她的模樣。

那是深海,仿佛要讓人心甘情願溺斃在裡麵。

清醒地沉淪、不能掙脫。

鐘黎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轉而跟他說一些自己的瑣事。

一開始還擔心他不耐煩,後來發現他很有耐心,似乎還挺感興趣的樣子。

雖然不知道是真感興趣還是裝的,至少,表麵上一點也看不出不耐。

說到她改簽了天娛的時候,他也隻是點點頭,並沒有什麼意外的神色。

雖然這對她而言似乎是挺要緊的事情,可對他而言,似乎隻是微不足道到極點的小事。

也對,那些頂流和一線女星,在他麵前也不過是高級一點的唱戲的而已。

鐘黎心道。

“您家境很好吧?我聽他們私底下說過,但我不是很聽得懂。”

“你們私底下怎麼說的?”他喝一口茶,似乎有點興趣。

“我說了,我不是很聽得懂,反正就是很有錢那個意思吧。”

他聽了後隻是無聲地笑了笑。

鐘黎不是很明白他這個笑容的含義,抬頭望向他。

但他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他的眼神分明很清絕,卻又仿佛被窗外濃墨般的夜色沾染,深不見底,讓人難以捉摸。

鐘黎無來由又生出些許拘束。

她忙岔開了話題,不敢多問他家裡的事情了。

她說一些自己的事情。

“我家在南方的一個小山村裡,小時候我爸爸就過世了,我媽媽去城裡後就沒有再回來過,我是被奶奶帶大的,奶奶對我很好。可是,在我7歲那年,奶奶過世了,我被接到了大伯和大伯母身邊生活。他們那時候在城鎮上開一個小店麵,也生了弟弟,因為房間不夠,我住在廚房裡,夏天會有好多老鼠鑽來鑽去,我那時候經常被咬……”

容淩聽完,老半晌都沒有說話。

“讓你笑話了。”她垂下頭。

她也不想和他說這些,沒有一個女孩子會把自己難堪的一麵呈現在自己喜歡的人麵前。

可如果不說的話,他遲早也會知道,還不如早一點由自己親自告訴他。

以及——

“我沒有上過大學。”

她後來說出了自己最近的困擾:“有時候總感覺自己看不懂劇本。”

她也去試鏡過一些大導的角色,哪怕是一些十八線配角。

可大導指導的劇,無一例外劇本都是比較紮實的,塑造的人物也不會是很扁平的角色,有時候有點難以理解。

這是她第一次告訴他自己的文化水平,有一種不著寸縷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的羞恥感。

他的神色倒是和往常一樣,並沒有什麼意外。

隻是問她:“有打算繼續念書嗎?”

“以後有機會的話,會努力深造吧。不過,現階段還是想多掙點錢。”她羞澀地笑一下,露出兩顆小虎牙。

有那麼一瞬,容淩甚至覺得她發起怒來會咬人。

像那種脾氣特彆大的貓科小動物。

溫馴的時候很溫馴,發起怒來可以掀桌掀瓦。

這個想法讓他不自覺發笑,彎了下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