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反正她確實想看她失態的樣子。也很想看看,這正道少主為了宴清絕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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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緣何會變成這樣?
被扣著手推回床榻的一刻,宴如是仍想不明白。
陌生的境遇,陌生的師姐。周遭一切陌生至極讓她惶恐難安。逃進浮屠前她還天真地以為師姐會如從前一般事事順著她,與她和善如初。
但她錯了。
百年滄海桑田,足以物是人非。
如今壓在她身上的,是浮屠城第十七任城主、是連最強勢寡義的魔修們也推崇備至的邪道尊主。
不是她的扶桑師姐。
手爐跌落在地上,白木沉香氤氳而散。
背在身後的雙腕隱隱作痛,脖頸卻被霸道地拽起,被逼迫著仰起頭,如天鵝抵頸。宴如是疼得眼眶濕紅,浸在水下那般窒礙難捱。
然,即便如此,她還是磕磕絆絆地遞上唇齒,試圖主導這次突如其來的情韻。
當然隻是徒勞。
遊扶桑早不是那個處處不如她的小師姐了。若說修為,她已與宴清絕齊等,屈指可敵萬馬千軍——更彆說束縛一隻小小的、孱弱的白孔雀。
遊扶桑擒住身下人,攬緊她柔軟易折的身段。
“師妹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兒嗎?”
宴如是不應,哆嗦著回頭,抵唇卻重重撞上遊扶桑唇角。她磕得眼冒金星,隻聽頭頂一聲輕笑:“宴師妹,親吻不是這樣來的。”
譏誚的,愜意的,她掐住她下巴。
宴如是隻觀身前一明一暗,檀香的氣息撲麵,是遊扶桑的唇齒噬在她舌尖,烙下一個霸道近乎撕咬的吻。
宴如是聞見血腥味,想推脫卻推脫不得,想逃離卻無可奈何。隻被迫地仰頭,舌尖被勾住如小蛇出了洞,後腦被扣緊才動彈不了。遊扶桑攻勢猛烈,宴如是清晰地覺察些許津液正順著唇角流下。
太難堪了……宴如是仰著頭羞憤欲死,又無端地鼻酸,脫了力,閉上眼,支吾地推搡著,守不住口中嚶嚀也忍不住眼角清淚。
遊扶桑擁她更緊。而那些唇齒間的撩撥似要將宴如是點燃,渾身熾熱的,又浸在寒水裡,冰火兩重天的折磨,身子癱軟下去。
有些氣短,下腹開始脹痛,她疑心遊扶桑的魔氣已竄進她的身體。
宴如是在此前並未做過這些事情,連親吻也不會。最難受的是眼下這次並非情人親吻,更像一次懲戒,暗含報複性質的,或者褻玩意味。
她哭得要岔了氣,還在心裡暗暗罵:遊扶桑,你,你夠狠。
終於,窒息的前一刹那,遊扶桑緩緩鬆開了她。
從榻上起身,居高臨下俯視宴如是,金瞳裡是嗜血的快意。
“宴師妹,這才叫親吻。”
遊扶桑彎了眼,仿似心情頗好的,再笑,“隻是吻一下便受不住了,往後可要怎麼辦呢?”
*
走出殿門,遊扶桑望進天際金烏沉醉,聞見祭典鐘聲。
她有些恍然,竟已是二月廿四浮屠祭典。被宴如是的事情一繞,完全忘了這茬兒,好在身為城主也無需準備什麼,出席即可。
在殿門外瞧見青鸞,遊扶桑道:“給宴少主找些事做,彆讓她閒著,胡思亂想。”
“是。”
遊扶桑於是闊步行向祭典。
天光一照,些許暖意,在靴下切割出細碎的影,讓她想起百年前宴山梧桐樹下,也常有這樣一片綽綽清影。
那曾是她與宴如是試劍的地方。
宴如是大抵早忘了,方才浮屠之中,並非她們初次親密。
早在那樣一片清影下,宴如是纏著遊扶桑,早把人上上下下扒拉了個遍。
“遊扶桑,你說起來可是本少主的師姐,你這樣沒出息的樣子,連帶著我也很丟臉啊!”她搖著遊扶桑肩膀,極力譴責她,“內門十四個學子你拿第十三名,最後一名還是帶病堅持中途暈倒作棄考……遊扶桑,你要氣死我和阿娘呀!!”
遊扶桑被搖得後背靠樹乾,聞言也無力反駁,“宴師妹……我好像沒有習劍的天賦……”
“任何人都可能沒有習劍天賦,但不可能是你;同樣,扶桑師姐可以沒有彆的任何天賦,但不會沒有習劍的!”宴如是生氣,“遊扶桑——你的根骨!這可是連阿娘和成長老都欣賞的根骨啊!”
“那又怎麼樣?還不是握不好長劍,更找不見合襯的劍法……”
“遊扶桑!你能不能彆妄自菲薄?我娘是天下第一劍修,連她都器重你誒!”
“她……器重我嗎?”
“若不器重你,緣何要收你為學子?掌門首徒的名號說來也很威風啊!”氣不過似的,“遊扶桑!你太讓我失望了!!”
宴如是越喊越生氣,一聲更比一聲高,鬨得遊扶桑心慌。小孔雀平日也活潑,卻沒見這麼咋咋唬唬的……
遊扶桑抬眼,視線略過師妹赤色耳尖,終於覺察不對勁。
“宴師妹,你是不是偷喝掌門師娘的清酒了……”
宴如是果然一怔。
“噓,彆告訴阿娘。”
宴如是眨眨眼,眼底含著被抓包的可愛,忽而捉緊遊扶桑肩膀,猛地向上一蹦跳,狠狠啃了她一口。
兩對唇磕磕絆絆撞去一起,遊扶桑隻覺唇邊一疼,立刻急得手忙腳亂:“宴如是、你、你、你做什麼啊!”
“扶桑姐姐的唇看起來好軟,很好親……”宴如是軟下嗓音,“對不起,如是方才是不是太凶了?如是也不想的……隻是……”
話未說完,咚地一下,人倒下了。
遊扶桑眼睜睜看她倒在自己身上,整張臉愣得通紅,快能媲美天邊晚霞。
——於是那一個吻,也隻她銘記了。